三百名秘密殺手正在姑蘇城中日日夜夜搜尋著、追殺著武林奇著天斬譜的作書人,人稱武君子的柳德。
然而,柳德卻正在松鶴樓品嚐著江南蘇派名廚的拿手佳餚松鼠桂魚和紹興名酒花雕狀元紅。
松鶴樓原名王四酒家,只因姑蘇丹青能手祝枝山每日必來此飲酒。店老闆因羨他風流名士總不要他的酒錢。祝枝山不好意思,便繪一副五針古松中堂送給酒店。店老闆大喜將五針古松圖懸在酒廳中央。誰知,這一來居然引來了一對白鶴,紅喙碧目、長頸細腿在酒廳裡搖翅曲頸、翩翩起舞起來。頓時轟動了嬙蘇城。城中風流雅士、達官貴人均一睹為快,王四酒家的生意,越做越好,酒樓老闆乾脆將王四二字改了,改成今日的“松鶴樓”。
松鶴樓是姑蘇城最有名的酒樓,喜歡杯中物的人到了姑蘇不到松鶴樓是無法想象的。對一個三十年沒吃過一頓好酒的人,到了姑蘇叫他別去松鶴樓那更不可能了。
因此柳德便進了松鶴樓,一人叫了全席,盡情地享受著。他怎能預料到死亡的陰影正在移近呢?他依然是一襲布衫,一個青布包裹。包裹裡就裝著厚厚一冊書和一套筆墨。沒有錢,他也敢進酒樓,因為他自信自己有一樣值錢的東西,到時拿出來準能抵酒錢。
這是一間鏤刻著“龍祥”兩字的雅室,一張紅木圓桌上擺開六盆六碗六碟美味佳餚,外加一隻熱氣騰騰的三鮮沙鍋,足夠十人吃喝的全席僅柳德一人舉杯豪飲動筷猛嚼。
珠簾一動,走進—位酒樓小二,雙手捧著二隻偌大銀酒壺,笑嘻嘻地說:“老人家,有人給您老添酒來了。”
此時的武君子柳德正暫時把—切煩惱拋在腦後,享受著人生三大欲之一“食慾”,聞聽此話不由雙眉微皺問道:“是誰這般好心,賜老夫不出錢的酒解饞?”
小二說:“是外間一位中年客人,他指定小的將這壺酒送給你老喝。”
“是什麼美酒?”
“小的不知,不過隔壺聞香,似乎是關外極品‘血紅十里香’葡萄酒。”
“哦,你有隔壺猜酒的本領?”
“小的不僅能猜酒,還能察顏觀色猜人呢。”
柳德不再舉杯了,他轉過身來目視小二看了半天,最後還是搖搖頭,其意當然是看不出什麼特殊之處。他問:“你能猜人?”
“是的,小的可以猜人。”
“那麼你儘可猜老夫一猜。”
“小的不敢。”
“沒關係,沒關係,即使猜錯也權作一笑而已,酒中添樂乃是美事一件呢。”
“那小的就斗膽試試。”小二將銀壺放在席上,對柳德看了幾眼道:“小的猜你老是位深山隱士,避世已久,才入塵埃。避世之前定然是個大大的名人,而且博學多才,精通六藝。”
“哦,你是這樣猜測老夫的?”
“小的還能猜。”
“猜下去。”
“您老慣於著書立傳,著書立傳之人難免遭人忌諱,也就很難平安度日。您老避世隱入山野之因無非錯在這著書立作之事上。”
“有些道理,你且說下去。”
“小的看你壽眉高懸,天庭飽滿,地角方正乃性耿心慈之人,眉心之中多一條橫紋,註定身遭橫禍。嘴角下撇乃喪妻失女之相。由此可見您老定然是一位寫人間春秋、著史河正偽的名家高手。中年受人陷害,致喪妻失女,避禍深山,數十年之後;方敢一涉塵世。滿身風塵便踏入這松鶴樓酒樓,無疑是姑蘇名流,早年松鶴樓的常客。久別美酒佳餚才會有今日之胃口和食量。以此推論,三十年前姑蘇有一位被人陷害致死的武林泰斗、天斬奇譜鉅著的立傳人武君子柳德。若此人至今還活在人間當與您老一般高壽,一般處境,一般心情了。老人家,小的猜得如此?”
武君子柳德聞言目瞪口呆,酒樓小二據理推論,雖說是勉強了些,但也句句在理,聲聲入門。有道是水深臥龍,莫非對面這位小二也是大隱於朝的奇人能士?柳德壽眉一揚道:“一派胡言,小二你究竟是什麼身份?”
小二笑嘻嘻道:“小的也想求您老猜上一猜,不知您老可願賞個臉?”
“猜你?”
“是呀,猜猜小的究竟是什麼身份,來此何意?”
武君子柳德笑了,笑聲中充滿落拓感嘆之意。他說:“閣下何必要人猜呢?老夫雖是武林人,卻疏於拳腳,除了修習過一些佛門內養之道,身健體輕一些外,實和凡人無二,因此閣下若想殺老夫滅口儘可動手,何必假惺惺左猜右猜戲弄老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