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搖搖頭,依舊暖著她的手,道,“你怎麼會自私,自私的是我,如果我沒有帶你出鮫人國,也許你會一直很好。”
莯莀含淚笑了,說,“行雲,我從沒後悔過和你在一起,你不必如此說。行雲,如果沒有這些時光,我想即便我真的活過一萬年,又有什麼趣味的呢?行雲,在我離開以後,好好照顧自己。你照顧了我這麼久,總該輪到別人照顧你了。”
“莯莀……”行雲再喚她的時候,她已經氣若游絲,連意識都沒有了。他終於還是皺著眉頭,落下了眼淚。那一天,他哭得像個孩子,他從來沒有這麼痛快地哭過一回,每一日在感受她的柔弱又多了一些,假裝不知道之中度過。終於放下了以後,原來是如山崩地裂一般的苦痛。
他最後遣人護送莯莀的屍身回到了鮫人國,他沒有敢親自送去,因為知道自己也許會後悔,不能夠完成她的遺願了。畢竟,有誰能夠看著自己至親至愛的人承受極火之刑後,再看著她灰飛煙滅,消失在雲端天際呢。他不能,因為他知道她的身體每一寸的遠離,都加深了他心上每一寸的悔恨。
他如今想來,也不知道這三十三年是怎麼過的,行屍走肉一般,聽了他父王的話,承襲了蝮蛇族的王位。他其實不再那麼想成為一個王了,可笑的是在他最想成為王的時候,他並沒有成功,等他無心爭取的時候,竟然就這麼順理成章了。而他,其實無所謂,他只是覺得成為王以後,或許有些東西可以分擔他對於莯莀的思念。但後來,他發現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他從來沒有忘記過莯莀,也斷絕不了那種思念,就像是苦毒,越陷越深。
爐上的茶壺嗚嗚作響,茶湯已沸,行雲放下煽火的扇子,回眸衝著紫瑛溫婉一笑,道,“原來我一直覺得挺長的一個故事,也就是煮一壺茶的功夫。”
紫瑛卻沒有回答,行雲走過去,看了一眼紫瑛,她依舊沒有迴音。行雲思來想去,還是推了一把紫瑛,道,“我的故事這麼無趣麼,你竟然聽到睡著了?”
紫瑛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抬手抓了一把行雲的袖子,頗為感慨地說道,“她怎麼就這樣死去了。你怎麼可以真的同意讓她魂飛魄散呢?”
“我必須這麼做。”行雲說道。
紫瑛偏著頭,問道,“為何?”
“她是一朝公主,卻背棄了她的王國,她的心性怎麼可能呢?為了我,放棄了生時的氣節,死後的氣節,她是一定要儲存的<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即便我不把她交出去,她也會想辦法令自己魂飛魄散的。鮫人的魂魄想要離散不難,只要一直對著月亮哭,哭幹了眼淚就是了。”行雲說著,哀嘆道,“其實,這樣難道就一定不會比受一次極火之刑還要苦麼?”
紫瑛聞言,啞然。
行雲已然端了一盞茶湯來給紫瑛,道,“我聽說瑾譽太子身邊有一位神將,朱衣流火,很會製茶。若是有緣,我倒也想和他比一比。”
紫瑛不知為何,一下子就聯想到賀芳庭,行雲說著極淡若地將一盞茶遞給紫瑛道,“你嚐嚐看,如何?”
紫瑛才想要淺嘗一口茶湯,,忽然坐在她對面的行雲臉上一陣抽搐,慢慢地顯現出烏黑色的血管,像錯落的樹枝一般爬在臉上,兩鬢也慢慢生出蝮蛇的鱗片,逆著光發出尤其森冷的光。紫瑛見他如此,一不小心摔了茶盞,她發現他的手不停的發抖,紫瑛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這是怎麼了?”
“血!血!”他說著,甩開紫瑛的手,立刻起身,隨手抓了一個侍婢,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一雙尖尖細細的獠牙狠狠地咬在那個侍婢的脖頸上,鮮血如注,灌入他的喉間,他才略微的安定下來。
那侍婢被吸乾了血,肌膚蒼白可怖,他一抬手,懸空一握,侍婢的屍身便化作三片清羽飄散在風中。他收起長長的獠牙,兩鬢的鱗片也退去,那些原本密佈臉上的血管也漸漸退到脖頸一夏,在衣襟裡若隱若現。
他回身,對著紫瑛道,“還不走,難道你想死麼?”
他說著,眼光已經掠過另一個嚇得瑟瑟發抖的侍婢身上,他懸空將她提起來,啞聲道,“是你自己放血給本尊喝,還是本尊咬呢?”
那侍婢嚇得哭了起來,含含糊糊地求饒。
紫瑛實在看不過去,起身衝了過去,用自己全身的力道將他手上的那個侍婢撞出他的手掌心。他憤怒地望著紫瑛,低下頭去,唇齒間還流竄著血腥的氣息,撲在紫瑛的臉上,令她覺得噁心作嘔,然而,她還是強忍著滲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