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珪既入了宮中,不知同聖人商議了什麼,暫且不表。
只說十五日的大朝會上,因內閣大學士曹大人告老還鄉,內閣空出缺來,聖人便命朝中大臣推舉顯德有才至人繼任大學士的位置。最後經由吏部推舉,便以巡鹽御史林如海才幹優長,連年考核皆為上上之故,擢升其為內閣大學士,即日赴京到任。
林如今既升官入京,江南鹽課的肥缺便又空了出來。朝中各方勢力知道聖人有意改、革巡鹽御史任期一事,知道此時便是插入江南官場的好時機。自然各不相讓。
最終聖人聽取了朝中重臣的意見,欽點了御史臺的孫文昭繼任巡鹽御史。
這個孫文昭乃是永嘉三十二年的進士。本是內閣首輔章懷玉的門生。表面上是太上皇一脈的人,現如今效忠陛下,實則卻跟三皇子一脈走的很近。他的一個孃舅家妹子,現如今就是三皇子的愛妾。
如今聖人點了孫文昭繼任巡鹽御史,在不知就裡的人眼中,便是聖人雖繼位登基,但並無同太上皇爭鋒的意思。可若是知情人眼中,只怕就要各自盤算開來。至少在聖人和陳珪看來,聽到這一則旨意,三皇子必定能笑出聲來。
不過現下笑的開心,並不代表以後也能笑得開心。畢竟笑到最後的人,才是勝利者。
不過此乃後話,暫且不表。
如今只說林如海在江南得了旨意,便知道是陳珪在聖人跟前兒求了情。登時喜得無可不可。他在鹽課上呆了這些年,自然知道這裡頭的水深得很。旁的暫且不說,只說歷年積攢下來的虧空一項,倘使朝廷認真追究,就夠人喝一壺的。
林如海素性機敏,才幹優長,他既覺察出聖人有查清吏治的心思,便知道聖人絕不會放過鹽課這一塊。因此他急於抽身,竟在孫文昭還沒上任之前,就做好了交接的準備。甚至連祖宅並一應族人奴僕都打點好了,又命人先上京收拾房屋,只待孫文昭到任之後,樁樁件件交接妥當,立刻帶著家中大小趕赴京城。
一路舟車勞頓,林如海並闔家大小抵達京都的時候,已是八月中旬。還有兩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因林如海此次上京之為了赴任內閣大學士,因此林家的世交故舊以及林如海的同窗同僚分別治了酒席給林如海接風洗塵。其中尤以賈家為最,只在林家的船隻剛剛靠岸的時候,賈母便打發了賈璉和賈寶玉帶著家下僕人並拉行李的車馬親自來接。
按照賈母的意思,是怕林如海多年不曾進京,林家祖宅多年無人居住,難免空曠寥落。不妨先在榮國府小住幾日,待林家收拾妥當,再搬回去不遲。
林如海見狀,少不得感謝榮國府的盛情。不過他早已吩咐林家老僕提早進京收拾房舍,這會子當然也婉拒了榮國府的好意,又有林家老管家聞得主人到京的訊息,自然帶了人來接主子。賈璉見林家果然思慮得當,倒也不好多說。
林如海思及他同賈母的約定,少不得認真觀察了寶玉,且又考校了一回學問。寶玉素昔厭惡讀書,專在內幃廝混,如今長到十二三歲上,卻不曾有一天認真上學。他肚子裡的那點墨水,哪裡能經得住林如海這個探花老爺的考校。撐不上三五句話的工夫,寶玉便露出腹內草莽的端倪來。
林如海見狀,心下便有些不喜。然他在官場上沉浮的久了,城府自然是有的。雖然不喜寶玉,面兒上倒也不至於顯露出來。至多便是不再考校寶玉的學問,轉而向賈璉問起賈母安好,大內兄、二內兄安好云云。
賈璉也是個不喜讀書的脾氣。但是他這些年幫著二房管家,這些外場上的事情倒還應付得來。兩個人一來一往的說了些話,便到了長安城外的十里亭。
早有林如海的世交同僚在十里亭內治了酒,給林如海接風。
林如海盛情難卻,少不得同賈璉告了辭,因又提及安頓好後便到榮國府給賈母請安。賈璉無法,只得笑應。賈寶玉更是巴不得就走。
兩方人馬分道揚鑣,林如海在十里亭內同諸位同僚吃了幾杯薄酒,便又齊齊轉戰長安城內的大酒樓。這一頓接風宴直到晚間方才盡興。
次日一早,林如海梳洗過後,先到吏部續了職,得知三日後即刻面聖回話,少不得又同吏部的同僚寒暄一回。
至家去後,便預備了豐厚表禮到陳家拜訪以及當面道謝。陳珪與林如海雖然神交已久,但見面卻是初次。相互廝見後,林如海少不得提及陳珪在聖人面前替他美言之事,話裡話外十分感激陳珪的仗義相助,言辭之中亦多有歌功頌德之意。
陳珪在朝中便是個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人物。此刻有意同林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