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看著趙貞吉變顏變色,比三伏天吃冰塊還舒服,你老先生不是義正辭嚴嗎,不是要給我做榜樣,說什麼芝蘭之室嗎?案子牽涉到了你老師,看你怎麼辦!唐毅這個樂啊,就差笑出來了。
趙貞吉老臉發燒,他突然一拍桌子,斥責道:“李東昇,虧你還是做過布政使的,竟敢如此大言不慚,我問你,你說徐閣老參與走私,可有證據?”
“當然有!”李東昇突然抬起頭,呵呵一笑。
“趙大人,你久在官場,知道的不比老夫少,大明的俸祿低,就算做到了大學士,一年到頭也不到二百兩銀子,這點錢別說養一個官,就算養一隻鷹,一頭虎,也是不夠的。十年寒窗苦讀,漫漫科舉長路,從童生試考起,要多少年?”李東昇說著看了看唐毅,笑道:“當然了,唐六元過關斬將,一路所向睥睨,少年得志,令人佩服,可是如同唐大人一般的,能有幾個!”
“不要東拉西扯!”趙貞吉咆哮道。
李東昇嘆口氣,“趙大人,多數的進士都鬍子一把,才當上了七品縣令,上有老下有小,沒準還背上了一身的債。你低頭看看胸前的補子,文官繡的是飛禽,武將繡的是走獸,穿上了官衣,哪一個不是衣冠禽獸!”
“你魂淡!”
趙貞吉氣得把水杯一扔,正好砸在了李東昇的額頭,頓時鮮血流了下來,老頭恍若未覺,冷笑道:“打死老夫也沒用,試問天下哪個當官的不貪?”
“本官就不貪!”
海瑞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人都說無欲則剛,海瑞氣定神閒。冷笑道:“本官姓海名瑞字汝賢,號剛峰,生長在海島蠻夷之地。嘉靖三十三年出任福建南平教諭,嘉靖三十五年。接掌晉江縣,後任市舶司副提舉,本官在任內不取一文,不貪一毫!”海瑞擲地有聲,“貪乃心生,有了貪念,哪怕富有金山銀山,一樣要貪!你休要以為天下人都像你一般無恥!”
李東昇半晌無語。突然嘆了一聲,“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海筆架,世上竟然還有你這般的奇人……算老夫說錯話了。”突然李東昇把胸膛挺直,厲聲說道:“老夫但願海大人能一輩子始終如初,不過徐階可不是什麼善類。他當官之前,家中不過百十畝田產,自從他當了官,家中的田產越來越多,如今整個華亭,甚至蘇州。都是他們徐家的田地,四五十萬畝農田,五六萬畝桑田。每年要產出多少絲綢?這些絲綢都哪去了?不都是賣給了海外嗎?趙大人,你真該找你的師父好好問問,有多少貨是從月港走私的。”
趙貞吉到底是經驗豐富,從憤怒走出來,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李東昇,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沒有絲毫證據,就靠著信口雌黃,竟敢誣告內閣大學士,簡直該打!”
趙貞吉看了看兩邊。“動刑!”
一聲令下,左右衝了上來。提著沾了鹽水的鞭子,照著李東昇就抽了下來。這玩意唐毅也用過。他就把胡公子給好一頓打。胡宗憲倒是大方,不但沒找麻煩不說,還好好謝了唐毅。
只是唐毅不知道,抽打李東昇用的鞭子可比他用的厲害多了,除了生牛皮之外,還纏著鐵絲,沒有兩下,李東昇就皮開肉綻,鮮血橫流。毒刑拷打一個老者,哪怕他十惡不赦,唐毅也覺得有些過分,只是他知道自己的話在趙貞吉眼裡沒有分量,他乾脆扭過頭,就當沒有看到。
李東昇也算硬氣,捱了十幾鞭子,愣是不吭一聲,最後軟軟倒在地上。趙貞吉忙走過來,用手一探,還有一口氣。
“把他潑醒了!”
有人含著一口水,噴到了李東昇的臉上,老頭悠悠轉醒。艱難地轉頭,看了眼趙貞吉,突然冷笑道:“老夫還以為死了呢,你的鞭子不成啊!”
“哼,讓你死了算是便宜你!”趙貞吉輕蔑一笑,“李東昇,你老實招供,還能免去皮肉之苦,要是不聽話,本官可不會客氣!”
李東昇滿不在乎,“將死之人,還要客氣什麼,大人只管來就是,你問老夫還有什麼人,老夫可以告訴你,紹興的沈家,湖廣的馮家,泰州的王家,餘姚的錢錢家……”
每念一個,趙貞吉臉上的肉就哆嗦了一下,李東昇所說的幾家都是心學的人物,要麼就是在政壇上呼風喚雨,要麼就是學術地位尊崇,要真是查到了他們的頭上,心學只怕就要完蛋了。
趙貞吉咬了咬牙,“李東昇,你別以為攀扯別人能活命兒,光是你們李家做的事情,就足夠你死一萬次!”
李東昇嘴角帶血,銀白的頭髮散落著,他咳嗽了兩聲,嘆道:“死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