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是有著神秘的魔力,一笑泯恩仇。嘉靖這一笑,彷彿又回到了幾年前,君臣之間的隔閡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嘉靖沒好氣道:“怎麼,知道收斂,知道小心翼翼了?”
“嗯!”唐毅低著頭,默默頷首,“師父,弟子在東南胡作非為,闖了不少的禍,也做了好些出格的事情,要不是師父庇護,弟子,弟子……”唐毅匍匐在地上,嚎啕痛哭,他這話半真半假,的確彈劾唐毅的人不少,也的確是嘉靖罩著他,只不過嘉靖也需要唐毅給他撈銀子,兩個人是互惠互利。
當然你和皇帝討價還價,純粹找死。
唐毅的乖覺讓嘉靖又放鬆了不少,他一轉身,選個舒服的角度,靠在雲床上面。
“唉,朕也知道,你孤身一人到了東南,做的都是前人沒做過的事情,有多少難,吃了多少苦,朕都看在眼裡。做了點不妥的事情,朕都能明白。可是你萬萬不該把那麼重要的罪證都給燒了,那幫蛀蟲居然和倭寇勾結,敗壞朕的江山,表面上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盜女娼,不堪聞問,都是一幫碩鼠,竊賊,下三濫……”
許是吃藥多了,嘉靖一憤怒起來,就控制不住,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唐毅趴在地上,默不作聲,想想也是後怕,都過去了好幾年,嘉靖還耿耿於懷,幸虧這一次罵了出來,要不然這顆刺兒永遠都存在著,不一定什麼時候就爆發出來。
等到嘉靖罵累了,唐毅抬起頭,憨笑道:“師父,弟子有件事要告訴你,其實那些東西……還在呢!”
瞬間。嘉靖的瞳孔緊縮,變成了一道精芒,刺得人生疼。
“你當時沒有燒?”
“不敢隱瞞師父。當時所有罪證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在趙部堂手裡。弟子從他手上誆騙出來,在運輸的路上,弟子給掉包了,換成了白紙,實際上燒燬的只有一半。後來陸續招降了徐海和王直,弟子又弄到了一批往來書信和賬目。互相對比,弟子還真找到了不少東西。
“當真?”嘉靖充滿驚駭地問道。
“沒錯,只要師父下一道旨意。立刻就可以把那些人都給抓起來。”唐毅用力點頭。
嘉靖喜得坐起了身體,小小倭寇就是吐到臉上的一口痰,打碎了中興的迷夢,嘉靖對他們是恨之入骨,連帶著,凡是和倭寇有聯絡的,都恨不得去死。
興奮之下,嘉靖一躍而起,不斷搓著手,走來走去。突然他到了唐毅面前,俯下身體,臉對著臉問道:“你跟朕說實話。人是不是很多?”
“嗯!”唐毅點頭,“不光是七大姓海商,也不光是東南計程車紳,還有,還有……”
“還有織造局和藩王。”唐毅用微不可察的聲音說道,隨即五體投地,拜伏在地上。
嘉靖一下子僵住了,過去了好幾年,嘉靖也清楚唐毅當時的處境。要真是掀起大獄,把有關的人員都給抓起來。東南勢必大亂,唐毅的做法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嘉靖的心裡始終有一根刺兒。他之前都把唐毅當成了純臣,當成了心腹,唐毅的作為卻是庇護了那些士紳官僚。
在嘉靖的眼裡,唐毅一下子就和尋常的官員沒什麼區別,嘴上說著君父如天,實則關心的都是自己的鄉黨師生,親朋故舊。
聽到了唐毅的話,嘉靖終於猛然驚醒,原來通倭的不止那些人,竟然還有自己身邊的人,還有朱家的人!
查?怎麼查啊!
“真是一幫不爭氣的狗才!”嘉靖猶豫了半晌,他真想下旨徹查,可到了最後,他猶豫了,真的要查下去,還不一定弄成什麼樣子,小車不倒往前推吧!嘉靖無力道:“過去就過去吧,朕既往不咎。”
“遵旨。”
唐毅偷偷擦了一把汗水,他這也是兵行險招,賭的就是嘉靖沒有查下去的勇氣,果然年紀越大,嘉靖就越發得過且過。
“師父,那些東西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你不是都燒了一半嗎,剩下的都化為塵土吧!”
“是。”唐毅欣然點頭,當年留下的禍根總算是拔除了,他的心裡頭一陣輕鬆。
嘉靖看向唐毅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甚至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愧疚。如果不是他,任憑鄢懋卿和趙貞吉折騰下去,把織造局和藩王都弄出來,到時候搞不好嘉靖都要退位謝罪了。
小傢伙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才燒燬了罪證,偏偏自己把他貶為縣令。雖然後來又升了他的官,終究有些對不起人。
“這些年朝廷難啊,西北有韃靼鬧,東北有土蠻,西南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