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本該在府中歇息的新安郡王照常策馬入宮給帝后問安。因著聖人在這個時候素來很是忙碌之故,他先去安仁殿請見杜皇后。杜皇后聽宮人稟報說他來了,還未來得及吩咐甚麼呢,長寧公主便牽著永安公主起身迎了出去。見狀,她也只得含笑微微搖首,輕聲讓宮人給李徽準備些溫熱的羹湯祛寒。
甫見面,永安公主便撲入了自家堂兄懷中:“阿兄,大理寺好頑麼?”小傢伙也曾聽阿孃與阿姊議論過兄長之事,到底年紀太小,只記得兄長去了一個叫做“大理寺”的陌生地方,教她心裡一直好奇得很。
“一點也不好頑。”李徽捏了捏她的鼻尖,“你絕不會喜歡那樣的地方。”
小傢伙歪了歪腦袋,撅著嘴又問:“要是不好頑,那為甚麼阿兄要去那裡?”
李徽有些驚訝,想不到一直喜歡模仿重複的小堂妹,竟然已經能提出如此有條理的問題了:“因為公務,所以我不得不去。你不必再多想了,改日我帶你們去別的地方頑耍,保證很有趣味。”說罷,他拍了拍小傢伙的腦袋,抬眼又望向長寧公主,淺笑道,“悅娘,這回多虧有你從中轉圜,不然——”
隔牆有耳,他到底並未細說,長寧公主自是心領神會,抿唇笑道:“咱們是兄妹,我不幫阿兄還能幫誰?而且,不過是去探問些訊息,好教世父世母安心而已,原便是我該做之事。對了,我送過去的酒菜滋味如何?被褥裘衣呢?可覺得暖和?不曾著涼罷?”
“酒菜滋味當然很不錯,比中午時大理寺給的廊下食好多了。景行一直讚不絕口,竟是吃醉了。第二日開審的時候,他還在叔父與二世父跟前露出了醉態,想來回府之後定然少不了一通教訓。”李璟或許並未注意,但李徽當時卻是一瞬間便發現聖人與越王在屏風後旁聽審案了。當然,便是發現了,他也須得佯作不曾發現,行為舉止毫無異狀。
“被褥裘衣也都很不錯,我們都安睡了一晚——你瞧著我氣色如何?”
“一如往常。”長寧公主細細端詳著他,“不,瞧著比往常還出眾些呢。那我便安心了。”
李徽以為她是頑笑之言,勾唇淺笑起來。然而,他卻不知,倘若自己先前是一枚溫潤細膩的寶玉,如今便宛如經歷了溫養,多了幾分靈性,漸漸煥發出了更加動人的光彩。一旦心中解開了桎梏之後,他就顯露出了真正的風華,越發從容自信,越發氣度不凡。這種轉變自然並非一蹴而就,但愈是親近之人便愈能察覺出他如今的不同。
入內給杜皇后請安之後,杜皇后也將他喚到跟前仔細打量,輕嗔道:“你這孩子,在大理寺受了兩日苦,本該將養些日子再出門的。我哪裡會不知道你的孝心?便是問安也不必緊著這一日兩日的。”
“貢舉弊案也只是過場罷了,孩兒並未受甚麼苦楚。而且,經過這番磨礪之後,反而覺得有些豁然開朗了。”李徽回道,“只是,平白受了一場冤屈,孩兒也不甘心只能在家裡等著悅娘傳訊息。總該儘早知道,此事究竟是何人指使,叔父又打算如何平息才好。孩兒還想親口問一問那幕後主使,究竟是何處得罪了她,才教她不惜使出這等陰謀手段。”
長寧公主從來沒有隱瞞過任何事,杜皇后自然很清楚他所指的究竟是何人,不禁微微蹙起眉來:“好孩子,這幕後主使素來狡詐,單憑此事很難將她尋出來,更別提給她定罪了。此次貢舉弊案,對你們二人來說確實是無妄之災。一日放任她逍遙法外,咱們這一大家子人便始終不能安心。”
李徽神情微動,懇切地接道:“叔母說得是,孩兒昨夜左思右想,也終於想清楚了。無論如何,也絕不能成為被那人隨手拿來便用的棋子,身不由己,任人欺辱。若是像如今這樣只是個宗室郡王,連自保的能力也沒有,更何談報得此仇?孩兒願儘快出任實缺,成為叔父所用的刀槍利劍,幫叔父將這躲在暗中的逆賊都揪出來!也只有如此,方能保護悅娘和婉娘,保護叔母。”
杜皇后眸中閃過微光,笑容越發慈愛,看起來亦是愈加婉約動人:“好孩子,你有心了。聖人這段日子確實苦於無人可用,還曾提過要給你和景行安排甚麼實缺呢。若是知道你想替他分憂,他還不知會有多歡喜。待會兒你便去兩儀殿,與他談一談這流言之案、貢舉弊案的事罷。兩個案子瞧著是小,帶來的風波可不一般。”
“是。不過,孩兒有一事想請教叔母:若是叔父問起來,孩兒該要甚麼實缺才妥當?”
“聖人自有打算,你便說全憑他安排就是了。”
“孩兒明白了。無論叔父給甚麼實缺,都是君恩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