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位無可挑剔的長兄,王子獻行事自然樣樣周全。他不僅說了長安城中高官世家們的聘禮抬數,還特地打聽了楊家先前嫁女的排場:“三十二抬是最基本的禮數,六十四抬則意味著對新婦無比看重。若是新婿家中的權勢不如新婦,便會湊成六十四抬聘禮,給自家漲些顏面,新婦家中親戚亦多有誇讚。即使只有三十二抬,裡頭的東西也是樣樣珍貴,須得塞得嚴嚴實實。”
“論地位,咱們家確實遠不如弘農郡公府……”聞言,王昌沉吟道,“若能湊齊了六十四抬聘禮,楊尚書與韋夫人說不得也會對咱們王家另眼相待。咱們在親家面前,也不至於抬不起頭來……”他素來好面子,就算攀上了弘農郡公府這般值得四處炫耀的親家,心裡也覺得不能自視低人一等。
小楊氏的臉色頓時青了——置辦六十四抬聘禮?聘禮須得用錢財,過六禮請官媒不是同樣要拿錢操辦?舉辦風風光光的婚慶宴飲不也得費錢財?就算將華州的莊子與鋪子都賣出去,恐怕也只能將將辦完這場婚事。日後家中的嚼用又該怎麼辦?
王子獻微微一笑,又道:“阿爺,楊家也有自己的規矩。便是他們的嫡女出嫁,也只是六十四抬聘禮,九十六抬嫁妝而已。庶女出嫁,通常都是三十二抬聘禮,六十四抬嫁妝。子凌既然娶的是楊家庶女,自然不能當成嫡女來操辦,否則恐怕連楊尚書與韋夫人心中也會覺得壞了他們家的規矩。”
當然,他其實並不知曉,楊尚書是否會在意聘禮這樣的細節。不過,韋夫人卻是一定會記在心底的。一個費盡心思想嫁如意郎君,結果認錯人鬧出一樁意外的庶女,她如何能容忍她嫁得像親生女兒那般風光?
“大郎說得有道理。”小楊氏忙接道,“既然楊家有這樣的規矩,那便照著三十二抬來置辦。”少置辦一些,她便能多少儉省一些。手心手背皆是肉,若是盡給了王子凌,眼看著便要說親的王洛娘該怎麼辦?至於王子睦,少不得只能等幾年再提婚事了——而王子獻與王湘孃的婚事,她便從來不曾考慮錢財的事,早就另有打算。
見狀,王昌只得放棄了六十四抬聘禮的念頭,勉強接受了“只能備齊三十二抬聘禮”的現實:“既如此,這三十二抬也必須儘量豐厚些,絕不能因太過簡薄而教人看了笑話。洛娘不是常說,商州都沒甚麼好貨物麼?那就全去長安置辦,東市西市,有什麼買什麼!!”
聽了他的“豪言壯語”,小楊氏的臉色又驟然變了。連王子獻與王子睦都有些意外。王昌從來都是不知柴米油鹽為何物的,平日裡對庶務經濟之事半點也不在乎,只需讓他過得舒適便萬事不問了。誰會知道,他竟然也能記住王洛娘偶爾撒嬌說出的埋怨之語呢?
小楊氏只恨自己當時為何沒有將王洛孃的口堵住,任她說出這些話來。那時候聽著,只覺得小娘子就該嬌養,眼光也應該放高些。商州這些尋常貨色算得上甚麼?要用便用長安之物,在女眷們中間才能抬得起頭來。可是如今,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興致一來,王昌也渾然忘了自己平日並不管這些事,又吩咐道:“大郎在長安也認識不少人,置辦聘禮的事便交給你。你只管向你母親要錢財,花費多少且不論,東西卻都須得是上好的,絕不能讓楊家小覷了咱們王家。”
他話音剛落,小楊氏便坐不住了,張口欲言:“大郎……”
因她略有些心虛,聲音著實有些小,父子三人都似乎並未注意。便見王子獻搖了搖首,苦笑道:“阿爺,眼看著芙蓉宴與吏部關試便要到了。這兩樁事都攸關前程,孩兒必須全力以赴。所以,目前實在沒有空閒來置辦子凌的聘禮。”
“對!對!還是你的事重要些!”王昌連聲應道,又皺著眉看了看王子睦,“三郎年紀也太小了些,交給他來辦,我實在有些不放心……”
王子獻便又道:“孩兒理解阿爺與母親的顧慮。咱們家的管事平日只在商州和華州走動,從不曾去過長安,此事到底還是須得交給一個熟悉長安的人來主持。既然孩兒忙碌,子睦年紀又小,不如讓子凌自己來籌備如何?這是他的婚事,他自然會極為上心,說不得還會悄悄問一問楊家的意思。楊家見新婿如此體貼,自是會對這樁婚事更加滿意。”
“二郎?”王昌神色略鬆了鬆。他一向甚為寵愛王子凌,仔細想想他已經十六歲,又即將成婚,也是時候歷練一番了。
小楊氏不待他表態,便迫不及待地拊掌笑道:“大郎說得是。此事就交給二郎來辦罷。他以前曾經買過不少東市與西市之物,眼光一向不錯。”只要不讓王子獻經手錢財,她自然便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