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紫一面和張氏夫婦應酬著,時不時的回應兩句,心思卻全放在了門外的院子裡。
杜鵑在竹本和黎元離開之後不久便跟著離開了飯桌,卻也不敢往院子裡去,只把門半開著探出頭往外看。
杜鵑的母親見狀與辛紫聊到一半的話頭突然打斷了,皺起眉頭朝著杜鵑罵了過去:“沒規矩的丫頭,偷偷摸摸看什麼呢?還不快回來坐好!”
雖然一臉不情願,杜鵑卻也拗不過自己的母親,只好努努嘴,聽話地坐了回來。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過去,竹本和黎元才一前一後回來,兩人都沉著臉。
竹本原本就是冷冷清清的性子,也就罷了。連黎元這樣慣會交際的人也突然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杜鵑在一邊和他熱情地搭話,他也只是偶爾淡淡地回一兩句,大多數時候都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
辛紫心下思忖著他們許是又有了口角,這一路上早已經對二人時不時鬧出來的小矛盾見怪不怪了,也不再多想。
飯後,張媽媽和杜鵑兩人將東西兩間廂房騰出來給辛紫幾人住:辛紫和竹本住在東邊,邢福和黎元住了西邊。
莊稼戶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今晚這樣早已經過了掌燈時分才開始張羅飯菜的情況幾乎沒有出現過,加上晚飯折騰了許久,收拾妥當住宿的地方,一家三口已經累得睜不開眼了。辛紫勸他們早些休息的時候,三人都不再推脫,去了堂屋後頭由庫房臨時改的臥房歇息了。
確定三人都睡熟了,辛紫這才躡手躡腳去了西邊廂房,黎元和邢福早等在那裡了。
黎元見辛紫過來站起身迎了過去,視線與竹本撞上,又訕訕地收了回來。竹本見狀臉色更是陰沉起來,索性丟下一句“我去外面守著”,轉身出去了。
見狀,黎元輕輕嘆息一聲,卻也不說什麼。
辛紫顧不上兩人的事,直接在邢福身邊坐下了,問起他早些時候說的究竟是什麼事。
邢福這才把自己如何從東原一路找到西由來想要尋了辛紫,最後無奈去了西京找到左淇洋那裡,又怎麼撞見他被從宮裡調出來,離開都城往鄰近的皋祥鎮去,竟是連一個侍從也沒有帶,再到左淇洋和自己私下裡交代的事情,事無鉅細一一和辛紫講了。
末了又道:“那些畢竟是左淇洋的一面之詞,我很難分辨他的話裡幾分真幾分假,但看他被兩個騎兵押送著往皋祥鎮去的落魄樣子,確實和之前在東宮行走在皇上左右的時候的風光判若兩人,我也就只能暫且信了他一回,照著他給的線路一路北上尋了你。沒想到倒是讓我賭對了,左淇洋所言不虛,這樣一來,我想他有關宮裡現在的情形的說法,只怕十之八九也是真的。”
辛紫倒不擔心邢福所說的左淇洋話中的真假——左淇洋這個人雖然為官處事圓滑了些,可在她面前卻是不曾有半句虛言,他的人品她還是信得過的。
可聽著邢福這樣說,辛紫的臉色卻一點點沉了下去,到最後邢福一番話講完,辛紫只是垂了眼尋思著,許久講不出話來。
邢福把該帶的話都帶到了,自然也不急於等著辛紫下結論,此時反倒有了一種任務順利完成的輕鬆,神色怡然坐在那裡等著辛紫斟酌。
在一旁把邢福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的黎元也和辛紫一樣滿臉的擔憂,見辛紫沉默不語,索性上前一步道:“看這情形,只怕那皇帝已經知道了阿紫你要去西京,甚至是有求於他們天家的行動。而且,這個嚴皇帝看來是不打算接納我們了……”想到這裡,他不免神色黯淡,道:“連左大人也被調離了禁宮,那宮裡只怕很難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了。阿紫,不如就依左大人的囑咐,我們在皋祥鎮住下來,與左大人匯合,至於之後究竟是否還要去西由禁宮和天家搭上話,待到見到左大人,再與他商量,如何?”
辛紫不置可否,自顧自想著對策。
黎元畢竟是左淇洋一手栽培出來的,且他一向信服於左淇洋的判斷,於情於理,他都覺得辛紫這個時候不應該再堅持入京,而應該如左淇洋所說,去皋祥鎮暫住,再做打算,所以他見辛紫並不理睬他的話,擔心她有自己的堅持,就忍不住又道:“不管西京現在是什麼情形,我們都不能輕舉妄動才是。至於留在皋祥鎮到底是不是長久之策,我們不如去了再行定奪。何況,其實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尋一處安身之所,皋祥鎮毗鄰西京,同樣是西由腹地,在那裡,相信東原的軍隊一樣不敢輕舉妄動,我們一樣可以尋到庇佑。”
辛紫在擔心的,卻不是究竟要不要去皋祥鎮以及要不要長久住在皋祥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