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涼風習習,應該最是怡人的氣候,嚴朝陽卻覺得行走在街上,背後莫名的有陣陣涼意襲來。
前些日子與小霸王朱恝棣在長安街上狹路相逢最終不歡而散之後,他便常常覺得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暗中隱隱操縱著自己的每一步路。
總覺得自己彷彿是行走於天地縱橫之間的棋盤上的一枚棋子,以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是出於本心,可實際每一步都早已被人算好,根本沒有後退的餘地。
這樣牽線木偶一般的感覺很不好受。
可他找不到具體的證據去證明自己當真遭人暗算。
不管幕後之人是誰,對方的目標一定是自己,而這盤棋著眼的,絕不僅僅是自己一人。極有可能牽連上宮裡那位久不問世事的老人,甚至整個東原乃至整個天下。
最近一次收押一個欺詐掠奪菜農攤鋪的市井潑皮無賴事後得知那人幕後乃是齊王府在撐腰之後,嚴朝陽的這種感覺更為濃重了。
可這樣的預感不要說根本無處伸冤,就算有人有能力去接下這案子自己也拿不出實質性的可以說服於人的人證物證來,更不知道自己所狀告的乃是何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對方現身。
他很清楚,自己看清真相的那一刻,就是對方出手的那一刻。
而肯耗費這麼些精力和時間與自己下這盤棋的人,其出手之時,必定是確定時機成熟可以將自己一招斃命之時。
所以三天前他將自己妻兒秘密遣送出城,若是這一路上沒有什麼差錯的話,他們應該此時已經出了東原邊境,一路往西南方向去往西京了。
自己怕是這東原王朝最後一位嚴姓臣子了。
他近日巡城不比平常的陣仗,一早便遣散了大半人手,只留下最心腹的十人,一日下來所到之處盡是人口繁雜的街頭巷尾,不曾讓一人落單。
身後的幾個心腹屬下雖然心中疑惑,可看著前方與自己十人始終相隔一匹馬的距離的嚴統領那孤清卻異常堅定的背影,沒有人上前去問明原因。
不管是什麼事情讓嚴統領有了一心赴死的決心,這些都不重要了。
自己只管相信身下的戰馬和手中的刀,就算眼前有千難萬阻又有何懼?
能與在東原如此動盪朝局之下跟了一個依舊堅守本心不曾有半步愧對自己的上司,自己這一行人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就算今日共赴黃泉,能與嚴統領同日死,死而無憾!
一行十一人,十一匹戰馬,十一把尖刀,行入一處無人的巷尾。
夜風吹過,樺樹樹稍隨風搖曳,傳來陣陣沙沙聲。
“嚴某煩請現身正面一站!”
嚴朝陽手握三尖兩刃刀,目光直視前方,對著遠處的陰影長喝一聲,刀面被自己渾厚的內裡震得如風中樹葉般顫抖不止。
隨著喊聲落下,一個身影緩緩從陰影中走出。
彷彿被一股濃烈的殺氣籠罩住,嚴朝陽身後十人同時拔刀相向,刀鋒直指從陰影中走出的那手持一柄微微閃著藍色寒光的長刀之人。
望著那虎背熊腰身影孤高傲氣,一人一刀獨自面對十一精銳騎兵卻沒有半點退縮的男人,嚴朝陽微微偏頭,接著竟是苦笑著搖頭。
“唐老爺子倒是大手筆,如此高看了我嚴某,連自己的殺手鐧都使了出來,只為取我嚴某一人首級嗎?”
若是尋常百姓聽到此時此刻嚴朝陽的話,只怕會滿心困惑,不明白為什麼十一個訓練有素的身著鎧甲的鐵騎面對眼前布衣布鞋除了一把刀再無其他裝備的男子會說出這樣喪氣的話來。
可若是他們稍有見識,認出了這十一鐵騎面對的乃是江湖上聲名正盛的唐寅褐唐少俠,只怕所有的疑惑都會引刃而解。
面對嚴朝陽不知是自嘲還是恭維的話語,唐寅褐面色如常,一雙眼緊緊盯著對方的頭顱,彷彿那已經是自己的盤中之物。
見唐寅褐談興不高,嚴朝陽自顧自說道:“我一直以為,會是齊王。可為什麼?為什麼竟是欣王和唐老爺子?這招聲東擊西,移花接木的本事倒是很符合欣王的作風。
“可會不會未免有些太過了些?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欣王有他的聰明算計,齊王也不是全沒腦子坐以待斃之人啊。”
雖然明知對方此時這些話不過是困獸之鬥,無謂的拖延時間,唐寅褐卻不介意與他多耗些時候,聞言簡短答道:“齊王怎麼想的並不重要,只要高天皇帝看不破,瞞過了天下人,欣王的這盤棋也就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