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這一日註定不得安寧。
唐夫人院子裡的慘案尚且沒有下文,只派了幾個從小養在府上的侍衛將屍體草草處理了。
另一邊原先唐寅褐的院子裡,空置下來有兩年光景的廂房裡一時間人頭攢動。
一條條幹淨的帕子遞進去,換做一團團沾滿紫色血液的物什端在銅盆裡送出來。
甄亞臣離宮入府之前請來暫時為辛紫看診的穩婆此刻站在院外看著這觸目驚心的一盆盆血水,皺著眉頭嘖嘖直搖頭。
“我替人接生這麼些年,什麼場面沒見過,如今這樣的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小產的有,可流血至此還能保住性命的,真是沒遇見過。那小丫頭總共才幾斤幾兩重啊?這滿身的血都要流乾了吧?剛才進去那位帶手銬腳銬的男人是你們請來的神醫?”穩婆說罷搖搖頭,又嘆息道:“難咯,只怕是活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一直站在一邊靜靜聽著這婆子絮絮叨叨的黎元面上不顯,心中卻早已經厭煩透了。
此時終於失去了最後一絲耐心,面上依舊和煦如春風地笑著,抬手道:“這位媽媽講了這麼許多話,也該口渴乏累了吧?隨我去後面小廚房歇歇,我給您倒杯水喝?”
這穩婆看著黎元俊俏的皮囊,想著這小夥子倒是性子好,跟著自己在這邊聊了這麼久,耐性極好,看樣子是這府上有頭有臉的下人。或許能與他攀上些交情也不是不可能。
心下想著,嘴裡慌忙爽快應下了。
可到了一處隱蔽的屋舍,穩婆這才察覺不對。正要轉頭問一句“這不是小廚房吧”,頭還未轉過去,就被人從背後一腳踹了進去,屋裡漆黑一片,她四下胡亂摸索著,手指觸到一團髮絲,嚇得縮回手去。定睛看去,這才發現這小小一間屋子裡橫七豎八躺著的全是屍體。屍首相疊有三四層高,那婆子頃刻間臉色煞白,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趴在地上張嘴就要喊。聲音還未來得及發出來,就被人一刀割破了喉嚨,再沒了說話的機會。
看著斷了最後一口氣躺在地上的體型臃腫的穩婆,黎元眼中甚至看不到一絲同情,只冷哼了一聲,拿那婆子的衣角將手中匕首上的血液擦拭乾淨,這才重新扣上門走了出去。
“都處理乾淨了?”書房裡,唐嘉善問跪在地上的黎元。
此刻欣王不動聲色坐在一邊呷了一口茶。
黎元清亮應了一聲是,又道:“除了府上自己養的人。所有之後招進來的,但凡有一點可能走漏風聲的,盡數處理了。如今因為今晚的意外而知道這位辛姑娘身份的。應該就只剩下那位甄太醫了。”
唐嘉善點頭,道:“姓甄的不足慮,他身上揹負的秘密遠比這一個丫頭要大,他不會輕易說出去的。你先下去吧。看好院子裡其他人的一舉一動,有任何異常及時彙報。”
黎元應聲退下了。
唐嘉善這才起身,正了正仍舊未曾換去的官服。道:“時候差不多了,我也該出去看看了。”
辛紫所在的院子裡。原本忙碌著的一屋子人聽聞唐老爺子回府,都暫時放下手中工作恭敬一禮。
唐嘉善則徑直來到唐寅忠身邊,滿臉焦慮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這剛從宮裡出來,就聽欣王說府裡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說罷轉頭朝著辛紫和甄亞臣的方向瞥了一眼,又問:“裡面什麼情況?”
唐寅忠見父親仍是一身官服還未換下,知道他是臨時被老皇帝叫了去,不知是何事耽擱了一直沒能趕回來,便一五一十將辛紫如何隨著自己進府想要替母親治病,如何被一群身份不明的此刻追殺至齊王府,又如何因為驚嚇過度而導致小產的經過講了一遍。
唐嘉善聞言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沉吟了一陣才道:“既然甄太醫已經趕過來了,這小丫頭能否過了這一關就只能聽天命了。”說罷又抬頭關切道:“你母親可還好?”
“母親沒有大礙了,我把自己院子裡的人調過去伺候她歇下了。只是還不敢讓她知道自己院子裡的下人盡數被斬殺這件事,孩兒是怕母親剛躲過一劫,經受不住又一次打擊……”唐寅忠說話聲越來越低,想著因為自己之前的失心瘋才導致如今阿紫生死未卜,對自己之後做的每一個決定都越發沒有信心起來,生怕再因為自己的緣故出了什麼差池。
唐嘉善點頭,伸手按在自己這個獨子的肩頭,輕聲道:“你做的很好,我先去看你母親,這邊就交給你了,欣王在外面書房候著,有什麼問題隨時去請教他便是。”
唐寅忠聞言心中寬慰大半,重重點頭,目送父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