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子墨:您哪兒來那麼大的勇氣去挑市長的刺兒?
馮有為:不是有多大勇氣,是人大代表有這個義務。老百姓既然有意見,就應該傳達上去。他下面的幹部是不會把他不愛聽的話傳上去的。而且從內心來說,我覺得這也是對新來市長的關心和愛護。不僅對他,我對其他市長也一貫如此,人貴在以誠相待。
子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意見,慕綏新對您有不滿嗎?
馮有為:至少我沒感覺到。開人代會的時候,他調侃,馮代表又給我出什麼難題了?當然,這是開玩笑,我覺得代表提的一些意見,他是認真聽的,但是他腐敗的事情我們不知道,也沒法瞭解這些細節。我覺得對幹部的評價要客觀,功是功,過是過,不能因為有些幹部成了罪犯,就把他以前的工作全部否定。慕綏新被“雙規”前幾天,我還跟我愛人去醫院看他。那時候他已經從市長位子下來了,因肺癌在醫院做手術。我看他的時候,還跟他比畫傷口,因為我做過心臟搭橋,切的部位不一樣。我跟他講,我們第一次見面還記得嗎?他說怎麼不記得。他說沒想到我會去看他。我說你應該想到,你現在是個病人。
第46節:人大代表(10)
子墨:您為什麼去看他?
馮有為:他曾經為人民做過事,現在觸犯了黨紀國法,才落到這樣一個下場。他自己也覺得他是身不由己。我說其實你不懂法。因為慕綏新做過政法委副書記,但他沒有研究過法律。在我心目中,如果他不腐敗,按他的能力,瀋陽市會有很大變化。所以審案時,我特地要了一個名額去聽。庭審過程中,我深深地感到,一個幹部由好變壞,是很容易的。
監督政府,監督公務員,這本來就是人大代表的責任。然而在更多的中國人看來,人大代表行使權力的方式僅僅是被告知,然後投票進行選舉。人大代表在某種程度上僅是榮譽的象徵。馮有為積極主動的作為,正是他顯得另類的原因。而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深深體會到,要做一個負責任的人大代表,面臨著制度和現實中的種種障礙。
現在開起“人代會”來,一問誰都是“長”,不帶“長”的寥若晨星
馮有為:我們人大代表絕大多數是兼職。如果一個星期,五天做本職工作,業餘時間去掉休息,去掉養花、養魚、種草,再去做人大代表,恐怕很難做好。老百姓向你反映事情,你工作日辦不了,等到週六週日,人家都下班了,找誰去辦呢?美國議員拿工資,專職,原來工作扔一邊,專心從政。我們兼職,自己的待遇、級別、獎懲,都靠自己的業務,不靠當人大代表。人大代表在個人經濟上的價值是零。
子墨:您認為制度上有哪些需要完善的地方?
馮有為:第一是代表的構成和選舉。人大代表一產生就是五年,如果這個人沒有優秀的素質,是很難勝任的。我認為官員的代表、職務的代表,不能像現在這麼多。現在開起“人代會”來,一問誰都是“長”,農民的代表是鄉長,工人的代表是董事長,其他就是局長、市長,不帶“長”的寥若晨星。尤其企業家當代表要嚴格把關,國外的企業家必須放棄他的企業才能當議員,而我們既是企業家又是人大代表,弄得不好就可能把錢和權攪在一起。第二,代表履行職務時,政府應提供一定的保障。現在我們打電話得自己掏錢,我不會抽菸還得替別人買菸,這些付出對於基層代表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負擔。有的下崗職工代表,一天洗海鮮就掙十塊錢,參加一天會,十塊錢就沒了。第三,在細節層面還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現在我們的投票箱還是透明的。
第47節:人大代表(11)
子墨:即便如您所說的那樣去改變,人大就真的能發揮大的作用嗎?有人評論說,在中國的政治架構中,人大很難發揮作用。
馮有為:如果我們能夠解決好黨政不分、政企不分的難題,理順各種權力關係,我想人大完全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
從前後歷時十二年終於競選成功的姚立法,到深圳的王亮、北京的許志永、舒可心,普通公民競選人大代表的“深圳現象”和“北京現象”湧現而出。在中國,越來越多的普通人希望表達個人對於國家政策制度的觀點,用自己的力量影響手握權力的機關。然而沒有組織提名,競選成功的人畢竟是少數,能夠連任的就更少了。和馮有為一樣廣受選民擁護的姚立法就在2003年的競選中失敗了。對於未來的選舉,馮有為也頗感壓力。
子墨:我聽說有的人大代表因為太敢說真話,失去了代表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