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就漸漸躲著他了。特別是前兩天,那個黃之源又來了之後……
月光下,謝平追了上去。
〃聽說你要調到林場去了?怎麼連老鄉都不認了?〃謝平問道。
〃我一個〃山東大蔥〃,跟你攀得上老鄉嗎?〃她冷冰冰地說道,背對住謝平,不轉過身來。
謝平問:〃沒放棄複習吧……〃
齊景芳用肩抵住樹幹,深深地低下頭,不再說話。不一會兒,謝平竟聽見她低聲抽泣起來。
〃怎麼了?你家裡……〃謝平惶惑起來。
她不答,只是哭。忽然間顯得那麼瘦小。這時,謝平才注意到,今天她沒像平日那樣穿得新鮮。一件服務班統一發給的白上衣褂子裡,只襯著一件很舊的也許還是她姐姐的花布襖。短髮紮成兩小把,但沒編辮,只是用橡皮筋鬆鬆地箍了一下。因為頭髮長,稍稍往上箍了箍,這樣兩頭更顯得有些蓬鬆。腳上穿的,是從上海帶來的黃翻毛皮鞋。
〃小得子,怎麼了?〃謝平愣怔著。他有些束手無策。
〃齊景芳,有話快說呀。哭什麼!〃他著急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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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景芳不哭了,抄起頭巾梢子擦了擦眼淚,頭一低走了。謝平沒再追。他想:這些小丫頭,心裡咋恁些疙瘩?典型的小資產階級!嘖!
十
過罷陰曆年,隨著上海慰問團來臨的日子越發迫近,接待辦公室一攤人忙得腳後跟直打後腦勺。這期間,謝平卻閒了個把月。政治處發函到上海外調他情況。陳助理員重翻他的檔案,發現他的入黨志願書上只簽署了街道黨委審批意見,而沒有所屬支部的討論意見,便打了個書面報告給政委。政委批了兩個字〃查清〃。謝平本人不知道發函外調去了,他要求還回到十二隊去蹲點。主任說:〃等一等吧。給你點時間學習學習還不好嗎?〃看著機關門前楊樹上黑黑的枝條上那一個個圓錐形的芽骨朵漸漸膨大,顏色日逐褪淺。掠過林帶的風益見溼潤。拉水的公牛從爛泥路上走過時,叫聲裡摻和了更多的不安、騷動和熱情。他著急。夥伴們還上他辦公室來,但都不說什麼,怕無意中再給他添了麻煩事,觸了他心境。誰都只當無事一般,嘻嘻哈哈翻一陣報紙,陪他打打牌。謝平的牌藝極差。要是〃拱豬〃,〃豬〃最後總歸到他手裡。要是打〃杜洛克〃,他總當〃杜洛克〃。但夥伴們從不讓他鑽桌子。有一回,他火了,把牌一扔,吼道:〃這樣打牌還有什麼意思?輸了就輸了嘛!〃夥伴們紅紅臉,都坐著不動了。最後,還是他,抱歉地去把牌重新一張張撿起來……倒是郎亞娟還不時給點事讓他做做,主要是讓他修改潤色各連隊報來的典型材料。他問她:〃你怎麼還敢託我這個想〃謀反〃的人做事?〃郎亞娟揚起極細極彎的眉毛,故作驚異狀地說:〃你別這麼說話,沒有人對你有啥看法。陳助理員在背後經常講你能幹,聰明,是個好腳式!不過讓你有段時間定下心來總結總結自己。最近讓你修改這些材料,也是請示過他的。我好自作主張的?〃後來就讓他給各連隊的五好個人、四好班組填寫獎狀,頒發獎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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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節:桑那高地的太陽(35)
有一天,駱駝圈子分場衛生員淡見三上場部衛生隊領藥,捎帶著,到謝平這兒來領獎狀和獎品。這駱駝圈子分場是羊馬河最偏遠的一個分場。只說它是羊馬河的〃西伯利亞〃,還沒表達透它在羊馬河人心目中所具有的遙遠感。這分場攏共才三十來戶人家,百十來個勞力,評了五六十個五好個人,所有班組都評上了四好班組。場里居然也批准了他們這個評法。謝平覺得這麼評〃五好〃〃四好〃,真他孃的滑天下之大稽。淡見三拍著他肩膀說:〃小夥子,別眼饞。你要上咱們那兒走一趟,你就明白場裡這些頭頭們幹啥對咱駱駝圈子特別開恩了。要按我們分場人的心,駱駝圈子有一百評一百,有一千就得評一千。能在駱駝圈子那地方待著,他就是好樣兒的。不信,咱們換換崗,輪著去待待。〃謝平覺得有趣,就跟他多聊了會兒。送走淡見三,他端起缸子,喝口涼茶,剛想去商店找倉庫保管員核對一下實物數,陳助理員帶著一個穿得鼓鼓囊囊、渾身散發著嗆鼻子煙油臭、棉襖衣襟跟皮板子一般油亮黑膩的矮胖子,走進屋來。那矮胖子的眼睛跟豬的一樣小,說起話來喘得厲害。謝平認得他,他是林場的一個施工員。黃之源這兩個月連著到羊馬河來,談了幾筆生意,其中有一筆協議:冬天快過去了,林場有兩百個壯工閒下來,白拿工薪。羊馬河把擴建的釀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