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霆。”秀琳似乎有感應似的微微睜開雙眼:“昱霆,我……我對不起……對不起你,沒……沒能給你……添個……添個一兒半女,我……我不行了,我……我要走了,你再……再娶……娶個……能生養……”
秀琳話還沒說完,就嚥氣了。
“秀琳,秀琳,你們別都撇下我走了呀。”昱霆抱著秀琳嚎啕大哭。
下人們要來給秀琳換壽衣,昱霆死抱著秀琳的遺體不放。
“哥,你別這樣,讓嫂子安靜地走吧。”昱霖流著淚勸著昱霆。
昱霆放下秀琳,想站起身來,然而渾身綿軟,晃晃悠悠,昱霖連忙一把攙扶住他。
忽然,一口鮮血從昱霆口中噴湧而出。
“哥,哥,你怎麼啦?”
昱霆緊緊抱住昱霖,兄弟倆抱頭痛哭。
照理,像陸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喪事定會大操大辦,但目前時局這麼混亂,一切只能從簡。況且整個廣州城堆屍如山,棺材鋪裡的棺材早就被搶購一空,而平民們的屍體大多是草蓆一裹,找個亂墳崗隨便一埋。這年頭,能善終也不易啊。
好在像陸軼翱這樣的商界大佬,家裡早就備下了金絲楠木棺材,但秀琳的棺材則是把家裡的一些櫥櫃拆卸之後,拼裝成的。陸軼翱和秀琳的遺體入殮之後,便被葬於陸家的祖墳中。
1938年10月,廣州守軍以“戰略轉移”,“戰略後撤”為名,棄守廣州,致使廣州保衛戰只打了十餘天便被日軍攻陷。而在撤退前所實行的“焦土”、“封鎖”、“破壞”等政策,給百姓的生活帶來了災難。大批市民餓死,凍死,病死,為了取暖,市民們發瘋似的前往郊外砍樹,甚至挖掘墳墓,盜取棺木當柴火,還有的把房梁拆了賣掉換糧食。廣州的治安更是亂到極度,不法之徒紛紛搶劫米鋪,藥鋪,金鋪、鹽鋪等商鋪,有錢人紛紛逃離廣州去找尋生路,平民則逃亡山區避難,而大部分無處可逃的市民則只能等著厄運的到來。
這時組建的廣州治安維持會,廣州市政公署則是當時的日偽機構,旨在為日寇建立所謂的大東亞共榮圈而奴役百姓。
為了安撫市民,維持治安,維持會當然得找一些在廣州有影響力的工商界人士來充當門面,提振威望。陸軼翔的名字赫然在列。
為了能讓陸家的血脈得以保留,陸軼翔決定讓昱霖帶著女眷和襁褓裡的鳴兒,還有玉蓉,胖嫂,虎仔一起去香港避一避,家中只剩下耀叔和阿成以及幾個雜役。
送走家眷之後,陸軼翔懸著的心稍微安寧了一些。
陸府和陸宅在轟炸中損毀嚴重,陸軼翔準備重新翻修,那日,當他正和建築工程師一起商討設計圖紙時,幾張頗為陌生的臉出現在門口。
“陸兄,別來無恙啊。”馮連發一進門便雙手作揖。
“馮兄,今天怎麼有空光臨寒舍呀?”陸軼翔也抱拳作揖。
陸軼翔當廣州商會會長時,馮連發是其常務會成員,兩人在生意上往來並不多,馮連發是個牆頭草,所以,陸軼翔對他多不待見,只是礙於同行的面子,這麼多年來,井水不犯河水,兩人基本上沒有交集,相安無事。
“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我先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山田一雄先生,是山田株式會社的社長,而且還是日中親善友好協會的會長,山田先生是個中國通,曾經在滿洲生活了五六年。”
陸軼翔望了望這個剃著小平頭,不苟言笑的日本人。
“哈伊,請多關照。”山田一雄把名片遞給陸軼翔。
陸軼翔見一個日本人走進自己的家門,厭惡之情便油然而生,他接過名片,瞄了一眼,捏在手裡。
“這位是廣州維持會的副會長黎友棠。”
“原來是黎兄啊,失敬失敬。”陸昱霖抱拳作揖:“我聽說黎兄為了這個副會長,把自家的木材加工廠賤賣給了日本人。”
“日中親善嘛,盡一份綿薄之力。”
“要是黎兄想要個廣州市長的頭銜,是不是要把自家所有的祖產都賤賣給日本人?”
黎友棠被陸軼翔搶白得臉色發白。
“陸兄,話不能這麼說,現在是日本人的天下,黎兄出任這個維持會副會長也是為了保境安民嘛。陸兄你也……”馮連發連忙過來打圓場。
“我們廢話少說,今天來,我們就是想請陸先生出任維持會的會長。”山田一雄粗暴地打斷了馮連發的話。
“你們是來讓我當維持會會長?”陸軼翔冷冷一笑:“我可沒有什麼產業可以賤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