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悶痛很是陌生,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她以為是感冒的前兆,胡亂吞了兩顆止痛藥想壓制不舒服的感覺,可是整個下午還是覺得鬱郁難解,重重敲打了胸口兩下,皮肉是可以感受到紮實的捶打疼痛,可是這樣的小痛來得快,去得更快,消失之後,悶痛還是很囂張地霸佔整個胸腔。
尤其在想起他時,悶痛會變得更清晰。
晚上十點,麵包店打烊。
沈寧熙拖著比平時更沉重的腳步回到自己位在麵包店對面小巷的租屋處,她的工作很少需要花腦筋思考,但是今天她卻花了整整一天在“想”黑浩。
之前“想”他,她可以解釋是因為眼睜睜看見他被大海吞噬,良心難安。
這回“想”他,她也可以說服自己是因為擔心他,畢竟是她將他帶進麵包店,卻連他怎麼離開的都不知道……
可是,何必呢?
擔心別人向來不是她生活守則裡明列的條文,況且像他那種耀眼的生物,根本和她分屬不同的世界,她連自己都管不了了,還有多餘的心思去管他嗎?
她本來就有打算將黑浩趕出麵包店,現在他自己走了不是更省事嗎?
沈寧熙冷冷哼笑,將自己從胡思亂想裡給孤立了出來,在黑色小揹包裡摸尋著家門鑰匙,她的揹包裡放置的物品很簡單,一包面紙、一個皮夾、一串鑰匙,除此之外,什麼也沒——
沈寧熙雙眼瞠大,採進揹包的右手摸到了不屬於上述那三項私人物品的東西。
軟軟的、毛毛的、會蠕動的……
食指微微彎曲,在毛茸茸的東西上來回撫觸。這詭異的觸感該不會是那包面紙擱置過久而長出了黴菌吧……
“吱!”
當她的手指戳刺到絨毛時,揹包裡傳來怪聲,沈寧熙不會蠢到認為那是黴菌發出的叫聲。
她勾起鑰匙,連帶勾起了纏繞在鑰匙圈上的小小重量。
定眼一瞧,懸掛在指間的除了原有的骷髏造型鑰匙圈之外,還有一隻尾巴旋繞在銀鏈上的——小灰鼠。
她沒被它嚇到,它似乎也一樣,尋常女孩看見老鼠就驚慌失措的尖叫亂跳完全沒發生在她身上,而尋常老鼠見人就逃的敏捷在小灰鼠身上一樣不成立。
“是麵包店裡帶回來的嗎?”沈寧熙喃喃自語。在麵包店裡偶爾會見到蟑娜老鼠逛大街,她已經習以為常,只不過老鼠溜到她揹包裡倒是頭一回。
她蹲下雙膝,將灰鼠輕輕放在樓梯上,用食指指腹揉揉它的小腦袋,見小灰鼠溫馴而不怕生,她忍下住多逗弄它一會兒。
“小傢伙,幸好你是爬進我的揹包,要是爬錯了,下場恐怕下只變成鼠肉餡那麼簡單而已。快走快走,否則被其它人看到了,少下得又是一頓掃把伺候。”
要是它落入老闆手裡,那明天的鹹蔥麵包裡的“肉鬆”就有著落了,反正鼠肉和豬肉做成肉鬆也分辨不出來嘛,而且老闆一定會義正辭嚴地說老鼠是靠偷吃店裡麵包才會養得又肥又壯,就像豬養肥就殺來吃,老鼠也可以沿用相似的處理方法。
她站起身,灰鼠也同樣挺直身軀,模樣可愛極了,她將鑰匙插進孔內,轉開門鎖時,灰鼠像喇叭似的短耳也跟著動兩下,沒有離開的跡象。
在沈寧熙轉身進到屋子裡時,那隻老鼠有了動作——
“寧熙。”
突來的聲音讓沈寧熙停下關門的動作,在昏暗的樓梯問四處張望,尋找著聲音來源,她甚至先跑上了五樓又跑下三樓,而安靜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樓梯間自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忙碌奔跑。
這棟老舊公寓是這附近出了名的鬼屋,一樓到五樓只有兩戶住家,一戶是一樓的香燭鋪,另一戶便是住在四樓的她。晚上她下班回來,香燭鋪早就關店熄燈,整棟大樓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一盞燈光,正好和她的氣質很速配。正因如此,她更可以確定方才喚出她名字的聲音不是哪門哪戶傳來的電視雜音或錯覺,因為這裡靜得太絕對,她不會聽錯的!
那是黑浩的聲音。也只有他敢砍掉她的姓氏直接叫“寧熙”!
“可惡,叫我沈小姐!”她堅持糾正他的錯誤稱呼,即使她現在根本沒見著半個人影,只能對著樓梯上下吠叫。
“寧熙,低頭,我在這裡。”
聞言,沈寧熙反射性地將腦袋一垂,樓梯上除了那隻灰鼠之外,連顆灰塵也沒有……
灰鼠動口了,“是我,黑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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