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是重逢,也是死別。
張錯在路口被闖紅燈的車子撞上,緊急送醫後雖生命無虞,但醫師宣佈他眼角膜受創雙眼失明,阿龍則是在三溫暖被仇家追殺,在加護病房與死神搏鬥。
病房裡,馮拾翠、張士傑,還有邵恩新夫婦都是愁容滿面,大家對著床上的張錯,誰都沒有勇氣告訴他真相。大家耐不住沉默,紛紛躲到走廊,只留下馮拾翠一人陪他。
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醫師竟然宣佈阿錯哥哥的眼睛將永遠陷入黑暗。
曾經他的眼眸是那麼深邃動人,銳利的看著圍棋上的佈局擺陣,翩然的看著周圍人的來來去去,老天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奪去?
她的手不斷的顫抖,看著他臉上的皮肉傷,那麼不捨。
皮肉傷可以復元,但是雙眼呢?等不到捐贈的眼角膜,他的人生就只能這樣了?
難道老天爺是想懲罰她違逆自然,強行給自己換上如此美麗的容貌,所以要奪去他的眼睛,好讓她的美麗永遠無法在他眼前出現?
如果真是如此,她寧可她永遠是醜陋的。
紗布繃纏了他的雙眼,張錯感覺到一聲哽咽,還有臉頰旁有風的流動,他本能的伸手一抓,一隻柔軟的手掌落入他手中。
「誰?拾翠,是你嗎?」他的眉挑動著。
馮拾翠忍著哽咽,「嗯。」
「為什麼不說話?」他情緒有些焦躁,畢竟一個正常人突然面對黑暗,都會很難忍受這種寂寞。
「我以為……你在休息。」不管她怎麼忍耐,嗚咽還是忍不住。
「你怎麼了?你在哭?」他的另一隻手在空氣中抓著。
她趕緊把自己的手送過去,好讓他握著,「沒有,我只是讓你嚇到了,好端端的,怎麼搞成這樣,都是我不好。」
他沒有吭聲,「是我反應太過,不是你的錯。」
他的心在猶豫著,畢竟要這麼赤裸裸的說愛,他還是第一遭,還在猶豫。
這時候,推門聲響打斷了他想要說的話,是醫師。
「張先生,我是胡醫師。」
「你好,胡醫師,請問我的眼睛還要纏著繃帶多久?」繃帶讓他像個瞎子,這會讓人暴躁,雖然他愛圍棋的黑與白,但是他不愛這種連線條都看不見的黑暗。
「張先生,我就是來跟你討論你眼睛的狀況,希望你能先有心理準備。」
張錯的心劇烈跳了幾下,胸腔的壓力陡升,讓他差點喘不過氣來。他握著馮拾翠的手是那麼的緊,那麼的用力。
「疼……」
她喊出了聲,他霎時放開,然後雙手頹放在兩側。
許久,他語氣震顫的說:「你說吧醫師,我想知道,即便是最糟的情況。」
胡醫師的腳步靠近了些,「是這樣的,這場車禍造成你的眼角膜嚴重受損,已經影響到你的視力,經過評估,需要做眼角膜移植手術,我們已經開始徵求找尋……」
眼角膜嚴重受損,需要做眼角膜移植手術……
醫師的話像錄音機反覆撥放似的,不斷在他腦海裡盤旋,突然間,失明、瞎子這樣的字眼,重重的撞擊他的腦袋,引發他恐懼的疼痛。
「如果沒有機會,那我……」張錯澀然的說。
「很遺憾,那你將會永遠失明。」
像炸彈,又像山坡上掉下的落石,炸得他屍骨無存,壓得他支離破碎。
馮拾翠擔心的看著他,一雙手緊緊的握著他,想要給他一點溫暖,然而,他的手卻更加冰冷,冰得像是十二月天的霜雪。
他安靜了好久,久得讓人以為他睡去。醫師走了,她的手還覆在他手上,他突然笑著,冷冷靜靜的笑著。
「哈,哈哈,哈哈哈……」他每笑一聲,就多一把刀刺入她的心中。
「阿錯哥哥,你別這樣。」她的眼中呈現極度的憂慮。
「哈哈哈……」他依然還是笑,越笑越大聲,幾乎要手舞足蹈了起來。
「阿錯哥哥,你不要嚇我,我知道你難受,但是你別這樣,醫生說過,只要接受眼角膜移植手術,一切都會改變的。」馮拾翠緊緊抱住他。
他卻一把推開她,猙獰的咆哮著,「走開,給我走開,你聽不懂嗎?那是如果有機會,倘若沒有,我就註定是個瞎子,一輩子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瞎子。」
「住口,我不許你這麼說。」她噙著淚,除了埋怨造化弄人,也恨自己的束手無策。
張錯的腳踩到地板,雙手在空中胡亂的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