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那我就放心了。”
交握的雙手鬆開,真奈仰起臉,走向不遠處注視著他們的黃瀨涼太,伸手捧起他的臉。
“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啊,涼太君。”真奈有些難過的看著那雙哀傷的眼睛,“不是你的錯。那種事情會發生,任何人也想不到的。”
黃瀨苦笑了一下,垂下眼簾的模樣很是可憐,他低聲說道,“明明答應好了會救你,可是我卻沒有做到。”
“不,你已經救了我啊,涼太君。”真奈抬起他的頭,讓他的目光對上自己的眼睛,鄭重的又重複了一遍,“你已經救了我了。”
黃瀨涼太愣住了。
“那天的事情只是意外。無數巧合組成的意外而已。你做的已經足夠好了,所以,不要再苛責自己了,好嗎?”
真奈凝視著他的眼睛,溫柔的微笑起來。
“從那天起,你一直遵守了那個約定,真的很謝謝你。”
黃瀨涼太的肩膀鬆懈下來,單手扶額,露出一個疲憊的笑來。
“那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了。”
真奈卻搖了搖頭。
“不,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了。”真奈的聲音放的很輕,“因為有你在,黑子真奈才沒有懷著怨恨死去。”
“誒……?”
“因為你在為她努力啊。有一個人為了讓她活下來竭盡全力,一想到這一點,就沒有辦法怨恨了呢。”
那個時候,他一直抓著她的手,一遍一遍的說著“不要死”“求你活下來”“再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就來了”“誰都好來救救她啊”……在半夢半醒之間,黑子真奈注視著那個哭泣的少年,那些溫熱的眼淚落在她的臉龐上,驅走了死亡的寒冷。只要看見他的眼淚,就無法再怨恨下去了。
“所以說,你已經救了我啊,涼太君。”
真奈輕聲說道。
黃瀨呆呆的看著她。片刻之後,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是嗎……”眼淚打溼了指縫,他卻慢慢微笑起來,“那就好。”
哪怕只有一點點,如果能讓她在瀕死之時少了那麼一點點絕望,對他來說,也是微小的救贖了。
真奈慢慢抬起頭來,和奴良陸生的目光對上了。她怔了怔,對他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
細微的光點自她的指尖飄散開來。真奈收回手,在黃瀨驚訝的視線裡對他點了點頭。
“我必須要走了,涼太君。還有人在等我。”
黃瀨涼太聞言只是微笑。
“那麼,去吧。”
真奈衝他微微欠首,向著奴良陸生的方向走了過去。那些小小的螢火從她身上跌落,彷彿一場不合時節的細雪。在紛散的光輝之中,她的身影邊緣顯出些微不易覺察的虛化。
在經過芹澤蕾拉身邊時,哭泣的女人深深對她躬下|身去。
“對不起……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黑子真奈的腳步一頓,終於將目光投在了蕾拉身上。面對著這個害死了她的女人,她並沒有什麼話想說。
“去自首吧,芹澤小姐。”
除了這一句話。
“還有……一之瀨先生。”
繞過兩人,她徑直走到奴良陸生面前,對他伸出手來。夜陸生的眼神複雜到難以言喻,最終還是握住了那隻指尖已經透明的手,將她擁進懷中。真奈偎依在他懷中,似乎想起了什麼,她回過頭來,對著眾人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溫柔笑容。
“那麼,大家,さようなら(永別了)。”
讓那隻與陸生相握的手與他十指緊扣,真奈仰起臉來,靠在陸生的肩頭,聲音平靜溫柔。
“我們走吧。陸生。”
“最後的溫柔……嗎?你還真是溫柔到殘酷的小姐啊。”
如此說道,陸生將真奈橫抱起來,躍上早已等在門外的蛇蜒的身上。在眾人的驚呼之中,蛇蜒載著兩人向著夜空飛去。只有無盡的螢火,如星塵一般從天空之上散落。
穿越無盡的黑夜,飛行在雲海之中,黑子真奈安靜的倚靠在陸生的懷裡,無數的碎片從她的身上跌落,閃動著美麗到殘忍的光輝。她正在他的懷中破碎,她正在消失。然而真奈依然微笑著,甚至將手在夜風中張開,看著那些光的碎片隨著雲海流去。
“好像,還沒有說過呢。”她忽然說。
“什麼?”陸生問道。
“我愛你。”
迎著陸生的目光,真奈溫柔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