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這裡,眼前除了稍微露出水面的一些殘荷,早就沒有了那種繁榮到甚至腐敗的氣息。
這才覺得,原來夏天早就過去。
“衍硯。”我叫道。可是沒有人理我。他不會去狐狸的屋子,因為狐狸更本在他們的眼裡是不不存在的。
沒人回答。我本來不大的聲音在狐狸空曠的院子裡四處迴盪,像是幽魂厲鬼一樣,從四面八方湧來,怪不得這裡總是沒人呢,沒有了夏天給予的溫暖,這裡的寂閉會讓人冷到骨子裡。
我還在找,女人的直覺告訴我,他是在這裡。雖然我現在說女人這個詞都會覺得可笑。
到處找著,終於在池塘邊的柳樹下找到了他。
柳樹的陰影,和他灰色的衣裳迷惑了我。我只以為那真的是一片契合的陰影,沒想到他正是我要一直尋找的人。
“衍硯,你沒看見我嗎?”
“沒有,這裡的景色迷惑了我,也,迷惑了你。”
“你沒有聽到我的叫聲嗎?”
“我聽到了,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能找到我,即使我沒有告訴你正確的路。”
“衍硯,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太老成了,老成的不像一個孩子。”
“我只聽到過有人對我說,你還是一樣的幼稚。”
然後,他對我笑,那麼美麗而乾淨的笑,在這個蕭瑟的院子,在這個荒蕪的池塘,在這個枯朽的柳樹下。
我突然發現,他的瞳孔很淡很淡,淡的就像一片還沒有凝聚起來的浮雲,又像是雨後氤氳的水氣。
曾經我也對一個人這樣說過:“你的瞳孔很淡很淡,瞳孔淡的人在注視著他人的時候,總會讓人覺得他很憂傷。”
他說:“那我只好笑了,明媚得讓人忽略眼睛裡的憂傷,只看到我在微笑。”他真的做到了,他的笑明媚的就像陽光一樣,和熙而曖昧。讓人在享受溫暖的同時,忽視了陽光下微小的陰影的存在。
他說:“你的瞳孔很濃,這又代表什麼呢?”
那時我笑著說:“愈加濃重的顏色就代表愈加多的快樂,說明,我會是一個快樂的人。”
他的樣子突然變成了莫名其妙的沉思,他說:“你和我在一起,會快樂嗎?”這句話像是預言又像是詛咒一樣,只是說出這句話的人,口氣依舊平淡。
其實愈加濃重的瞳孔的顏色代表了愈加深刻的痛,只是完完全全的可以把這種痛放在心裡,用這種不為人知的顏色把它深深包裹起來,不讓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受到一點傷害,即使自己的心被傷的血肉模糊,即使流下來的血液都凝固,風乾,變成暗黑的顏色,即使看見傷痕會想起有多麼的痛。依舊還是值得的。
這是悲傷的顏色。
不是不想哭,只是已經哭不出來了,過去都成了煙雲,在也無法凝聚,即使真的有相遇的一天,我們也會像兩片雲一樣,看似相偎相依,其實是一種短暫的錯覺,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依舊遙遠。
因為已經說過要忘記了,所以依舊會記得記住時的畫面,因為想要有一個自己創造的未來,所以依舊記得還有小夜的過去,因為我的未來不會再有你,所以我才會記得你。
這種寂寥感和無力感頓時浮上心頭。
“衍硯,我很累了。”
他點點頭,沒有說什麼,我是在期待他說什麼嗎?
我也不知道。
只好一個人走出狐狸的院子,來時一個人,去時依舊孤單。也許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
走到門口,突然聽到有什麼東西落水的聲音,巨大而嘈雜,在我的耳邊炸響,我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動,而後又筋攣的疼,當我回過神的第一感覺是,衍硯,那個落水的可千萬不是你。而下一刻,我卻在想,即使你死掉,我也會把你救起來。
夕陽祭
恐懼佔據了一切,連呼吸都變得不太真切,我彷彿聽到叫囂的粘稠的血液像是飛湧的流沙一樣,刮疼了心臟,流下一條鮮紅的痕跡,給予一種強勢的,單純只是悔恨的痕跡。
我在想:“要是你真的死掉怎麼辦?”我在乎這個太多,以至於佔據了整個思緒,以至於我甚至都沒有回頭,也許是因為沒有回頭的勇氣。
衍硯說:“羨鴛,要是你沒這麼聰明該多好。”我能聽得出他有多麼失落。雖然早就知道,也許落水的不是他,可是,一想到居然有這樣的可能,我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會筋攣,犯疼。
似乎,某些東西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對自己在乎的人會加倍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