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推了風承遠一把,用幾乎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湊在她身邊,“什麼時候回來的,拜堂前?”
風承遠陰沉著眼,右手把那截屍骨捏成了碎末,看得莫林顫了顫,“算了,當我沒問,不過就當我提醒你,你對著他也這麼陰沉?”
“我陰沉?”陰沉的眉眼越發沉,莫林翻了個白眼,“要是你這樣子還不算陰沉,這世上都只有笑臉人了,該說的話呢就要說,現在他想要問你,你就該和他解釋,別老是兜頭給人家一盆冷水。”
風承遠頓了頓,把那截小指骨一併毀了,“那天在棲鳳山,驃騎營得來的。”話是對著沈默說的,雖然是沒頭沒尾一句,可那天沈默聽見了莫林和她在房裡說的話,還記得當日莫林說傷了她那人被下了屍蠱,那屍蠱會在活人身上存活個把時辰,若是此時寄主死去,死後那一小段時間會變成活死人,瞬間力大無窮刀槍不入,肌膚相觸,活人皮肉俱腐。
唯有尿液可解。
沈默又低下了頭去,風承遠準備要走,幾步過來就想要扯他的手離開,“哎。”莫林叫住了她,“看看你的手。”
很髒,沾滿了屍骨碎屑和斑斑血跡,她隨手在身上擦了擦,抓過沈默的手就朝外走,屋外的日光照到身上,他看著她的背影,“這一切,本與你無關。”
風承遠帶他上了馬,“有。”
“沒有。”
“我說了有。”
“沒有沒有。”他的聲音有些大,要不是他,哪裡會有這滿身的傷,昨夜觸手的道道傷疤,和她那縱橫交錯的傷痕相比,他臉上這道,根本不值一提。
“風承志本就一直想殺我。”
“沒有。”他眼眶有些發紅,低下頭悶不作聲,執拗地僵硬著身子,一直等回到了遠王府,他一個人頭也不回地朝裡走,風承遠自己把馬帶去馬廄,添水上飼料,可憐偌大一個遠王府連養馬的下人都沒有。
“咔。”斷裂的筆從桌面上滾下了地,宣紙上被拉出一道粗黑的墨跡,灑出的點點墨點在層疊遠山有如加上了烏雲暴雨,沈默彎腰下去撿起了折成兩段的筆,直起了身,隨手將斷筆丟在桌上。
肆意江湖,那才是她的天地。
莫林的話不斷在耳邊迴響,他將桌上的紙揮落在地,重新鋪紙研墨,取筆揮毫,窗外金烏墜地,天色眼見昏黃,鋪開的宣紙上是漫天無際的荒漠,一如他的心境,找不到歸處。
風承志竟然對驃騎營的兵卒下屍蠱,寧熾能放棄這個皇女,只說明他那主子已經準備就緒,新羅入境,他不知道過程,卻猜得到結果,皇城,將亂無疑。
他有什麼資格要她同他一起牽扯進這一團亂麻中。
他真的不想再面對這些。
墨兒,離開這地方吧,去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最開始,娘沒有為你爭取,累你擔上這身空名,以你的性子,哪裡能進那地方。
什麼都別問,也什麼都別管,孃親老了,不想再把唯一的親人送進牢籠。
再,為何孃親要說再?“孃親。”筆下的墨點渲染開來,他恍若未見,這是娘走前最後對他說過的話,“孃親,你真的瞭解墨兒嗎?我不想進那地方,可我更不願承受她這樣的感情,我不要欠她,我怕,好怕,她是那麼輕視生命,別人的,還有她自己的。”
門被人推開,他沒有回頭,若是其他人,自然會敲門,“承遠。”
“你沒吃東西。”她站在門口,衣襬拂動,夏日的暖風從門外吹拂進來,揚起了桌上的畫卷,慢慢落地,他抿唇咬著牙,“我們,離開可好。”
她動了動眉頭,雙眼直視著他,沒有回應,他抬眼對上她的視線,“離開皇城,離開這地方,是要結廬隱居也好,流離江湖也罷,離開這裡。”
風承遠還是沒有說話,那雙烏黑的眼裡倒映著燭火,一抹比燭火倒影更亮的光彩明晃晃地一閃而過,好半晌,她慢慢走近撿起了地上的畫卷,“給我一個月,下個月,我們離開。”
漆黑的夜裡依舊不見月色,星子卻是漫天掛,兩隊守宮護衛剛交接完,從朝鳳殿前離開,轉入晚風殿的時候最後那人突然消失在樹下,沒多久,那道人影重新出現在樹下,卻沒有跟上之前的護衛隊,反而轉身朝著太醫院的方向而去。
“鏡面雙胞胎,現在這具身子,屬於鏡面那一個,所有內臟都和常人相反,當時你們出生的時候,太醫院必然有筆錄記下,只要能找出來,就能知道當日同你們父君一起死的那個,到底該是你還是她。”
莫林說過,只有本體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