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那是因為,我這個做哥哥的,還是太相信你這個妹妹的猜測了。那天你把他說得白紙一樣乾淨,連我都信了三分,昨天張堂主走時就讓我來帶你一同離開,可我不甘心,想再等等,看一看情形再說。張堂主沒法子,只得重金買通了看守含輝門的佐官,讓他隨時為我留著門,又讓老葉跟從保護我。結果昨夜二更,果不其然,整個碧雲精舍被官兵圍了個水洩不通,幸虧我沒在裡面,不然,現在在刑場上,正千刀萬剮的,就不是七個,而是八個人了。”
晏荷影站立不穩,一矮身,跌坐在山石上:“天哪!他……他怎麼能這個樣子幹?”
“怎麼不能這個樣子幹?他像這個樣子幹,那才對了!他要真‘救人’,那才真的是喪心病狂,瘢了傻了!唉,這世上,陰毒狠辣的畜生,我也不是沒見過,可沒一個,嘿嘿……”晏雲仁怒極反笑,“及得上這位貴人的一根小手指頭!”他攥緊雙拳,仰首向天,“不是不報,時辰未到,他逆天行事,終有遭受報應、不得好死的一天!荷官,你也不要太難過,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只要我們的一口氣還在,殺他也不過早晚間的事!”
晏荷影呆望一株佈滿寒霜的枯樹,任悽緊的霜風拂亂她耳邊的秀髮,半晌,方道:“三哥,你走吧,我不走!”
晏雲仁怔住,不相信耳朵:“你不走?”
“是!我要回宸王宮去!”她倏地轉身,頭也不回,“我要回去問問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讓他給我把話說清楚!”
“你!”晏雲仁被氣怔了,“荷官,你還沒被他騙夠呀?他會給你說什麼?只怕他的老底被你揭穿,當場就會……就會……”
“就會惱羞成怒,殺了我?”
晏雲仁跺腳咆哮:“真要那樣倒也好了,我只怕他會立刻……立刻就強暴了你。這畜生為什麼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欺哄你,為的不就是你這張臉嗎?”盛怒中,他也顧不得這些狠話會傷了她。
“那……更好,他要是敢碰我一下,我立刻就殺了他!”
“殺他?這話好像兩個多月前,你對四弟、致遠弟也說過,可那畜生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兒的?荷官,莫再騙自己了,你對他根本下不了手的!跟我回姑蘇吧!”
晏荷影搖頭大喊:“不!”轉身便走。
“你?”瞪著她越走越遠的背影,晏雲仁怒不可遏,“你莫要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寧家快過門的媳婦,那畜生是我姑蘇晏府不共戴天的死仇!你今天要敢再踏進東京城半步,我們姑蘇晏府,從此就再沒有你這號人!”
“哥……”晏荷影驀然回首,她那悽苦的眼神,令晏雲仁看了,肝腸寸斷。
“小妹我生是晏家人,死是晏家鬼,此心昭昭,可鑑日月!”她撲地跪倒,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哥,你就當我這個人已經死了吧!爹孃和四位哥哥對小妹的大恩,容小妹來世再報!”言畢起身,再不看晏雲仁一眼,毅然決然地往來路走去。良久,從身後傳來晏雲仁憤怒、絕望的嘶喊:“自甘墮落,認仇作親,也就罷了,卻莫要再去牽累別人!”
第三十八章 最毒婦人心
趙長安在大興善寺一呆就是三天,三天時間裡,晨鐘暮鼓、明月松風,塔影梵聲、清泉白石,但他的心卻越發亂了。第三天午後,皇帝派來太監,詰責他為何三日不朝,是沉迷於佛法禪意,以至於私而忘公了嗎?言中有意,他不能再逗留不去了,那樣的話,皇帝會遷怒於大興善寺的僧眾。
可當王轎歇在長生殿殿階下時,他雙腿卻灌鉛般,才上了一半臺階,就見晏荷影正站在玉階盡頭,居高臨下,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瞟著他。
那冷冷的,沒有一絲熱氣的目光!他愈感乏力,待在中殿坐下,晏荷影踱到他面前,仍用那種冷冷的,甚至可以說是冷酷的目光逼視著他。他不敢抬頭,一擺手,一殿太監全躬身躡足退出了殿外,逃離這個氣氛壓抑得叫人喘不過氣來的地方。
沉默良久,晏荷影聲音不帶一絲起伏地問:“我恭候世子殿下的一王駕已經三天了。這三天,尊貴的世子殿下去了哪兒?”
“大興善寺。”
“大聲點,我聽不到!”
“大興善寺。”
“喔……原來,殿下是拜佛去了?怎麼,心虛了?去求佛祖寬宥自己作下的罪孽?可……”她側目,上下打量,“衣冠輝煌,怎麼我看了,倒像是剛赴了一場慶功的盛宴回來?這次誅除七個逆賊,皇宮中,想來一定歌舞歡宴了三天三夜了吧?”
在見到趙長安前,她一直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