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項烈道:“見到了。寧公子說,他現在的精力、工夫,都在救太子殿下上了,實在是沒時間來和皇上您會面。依臣看,寧公子是沒心緒來見皇上,他現下的情形很是不好!”
“怎麼?”耶律隆興一驚,“那條狗逼他逼得很緊嗎?”
蕭項烈搖頭:“趙長平倒還沒那麼大的本事。可寧公子想盡了辦法也救不出太子殿下,甚至於現在就連太子殿下人在哪裡都不清楚,這可真要把他給急瘋、愁瘋了。實際上,寧公子在和臣說話時,兩眼一直都是直的,話也說得不利落,還……有點……走神。另外……皇上您是沒瞧見,寧公子的頭髮,從這到這兒,”說到這兒,他連連搖頭,拿手在自己的後半個頭上一劃拉,“全白了!”
“這不是大半個頭都白了?”耶律隆興悚然心驚。
蕭項烈點頭:“是呀!章老堂主偷偷告訴臣,他這都是愁的、急的。說真格的,才見寧公子第一眼時,臣還真沒把他給認出來,他跟三年前大喜之日的時候比,老了足足三十歲都不止!”
眾人面面相覷,良久,耶律隆興嗓音哽咽:“那……那張銀票,你給二弟了沒有?”
蕭項烈道:“拿了,臣把銀票交給了他,說這是娘娘、皇上的一點子心意,看在營救太子殿下的時候,用不用得著。寧公子看了一眼,嘆了口氣,說道:‘又是三百萬,要是有人告訴我三弟在哪裡,莫說是三百萬,就是要我的命,我也馬上給他!”’
“好了,別說了。”耶律隆興喉頭髮堵,“這是宋境,我們不能久留。蕭侍衛長,你馬上再跑一趟,去跟二弟說,朕跟娘娘要先回燕京了。救三弟一事,只能讓他多費點兒心,要有什麼朕能幫得上忙的,只管派人來說。三弟這事,一有訊息,不管好壞,也馬上派個人來告知一聲,省得讓朕和娘娘心裡老惦著。”
“還有,”蕭太后面色凝重地叮囑,“要有那麼一天,人救出來了,要是不好安置,就送到我們這幾來,或是我們來接也成。你告訴寧致遠,人只要來了,就是我的兒子、皇上的親兄弟、我們大遼的親王。人活於世,不是總得有點兒人心、人味兒不是?”
“是!是!”蕭項烈低頭,不讓眾人看見自己發紅的眼眶,“臣馬上就去!”
第六十八章 碧血天地紅
花盡歡才回到崇陵,迎面就見送飯的那名侍衛面青唇白、滿額冷汗地過來了。
“準是又被那些傷口駭壞了!”花盡歡皺眉。
自八月十五以來,將趙長安從地宮中提出受刑,然後再押回去,以及送飯,就成了人人聞之色變的苦差事。呼喝叱罵皆不管用,無奈之餘,他只得出以重賞:每提一次趙長安,或給他送一回飯,均須現付五十兩足金錠一錠。否則的話,便無人應聲。
“又怎麼啦?”他問。
“大……大人,太……太子殿下……他……他……”侍衛說話磕磕絆絆。
“他怎麼啦?”花盡歡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了。
“昨晚小人去送飯,只……只見太子殿下,摔碎了一隻碗,拿那碎瓷片……”
花盡歡大驚:“啊?他自戕了?”
“不,不是,他拿碎瓷片,把胳膊上的腐肉,恁大的一大塊……”侍衛在自己右臂上比劃著,“從這到這兒,全剜淨了!”花盡歡猛打了個寒戰。
“還……還不止這個。那些筋跟膜刮不乾淨,他……他居然……居然就拿手指扯斷了!”說到這兒,侍衛語帶哭音,“小人當時就把飯盤打翻了,可太子殿下他……他居然還對小人說對不住,說底下不分白天黑夜,不知道時辰,他不該在這個時候動手療傷,嚇著了小人……”
花盡歡緊閉嘴唇,神情十分古怪,似有無限的悔恨和難以言說的自責。呆了半晌,侍衛怯怯地遞過來一錠黃金:“送飯的差事您另找別人吧,小人是再不敢下去了。”
陰森黝暗的石殿,惡臭燻人的氣味,才一踏進去,花盡歡就流淚了。
他一步步,踮著腳尖走到躺臥在石棺床上,一身白袍已成了褐紅色的趙長安身邊,只一眼就看見他的右臂已用一塊撕下的袍襟規規整整地包紮好了。他低頭屏住呼吸,看他那戒慎戒懼的樣子,似是唯恐自己的氣喘得稍微重了,會驚著了趙長安。
這時,趙長安微微抽搐了一下,聲音喑弱地問:“是……子青嗎?好子青……你又……來……看我了?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裡……又冷……又黑……又臭的,莫……要再來,若是……又冷病……那……那……可……怎麼得了?”
花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