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必由她老人家親手替小姐披上。”
祈男定定看著那紅得滴出血來的軟緞,雙手垂於身側,抖得伸不出去。
出嫁?還是出殯?
秀媽媽輕輕將貢緞放到玉梭手裡:“好生伺候著吧!”
玉梭被那匹衣料。壓得幾乎整個人都彎了下去,這到小姐來說意味著什麼?小姐曾經絕決的話,是不是當真的?
她不敢深想下去,才收下去的眼淚,又有些止不住地向外翻騰。可玉梭知道,小姐一向心氣硬朗。人前倔強,作為她的丫鬟,自己不能丟人。
於是硬生生將淚吞下肚去,玉梭抱著衣料,筆直地站到了祈男身後。
裁縫們看了秀媽媽一眼。後者則平視祈男。
祈男緩緩張開雙臂,開整直展,宛如迎風的青鳥,欲直上九宵,亦是做好了準備,準備接受,自己將要如此的命運。
一字不吐,秀媽媽向裁縫們使了個眼色,於是二人慢慢走上前來,因被祈男凜然的神色震撼,這二人開始幾乎不敢動手,好在祈男並不為難他們。
“開始吧!”祈男的聲音不大,且是微微含笑著說出口的,此舉寬了裁縫們的心,畢竟 秀媽媽還在身後盯著,二人隨即從懷裡抽出軟尺,各自忙碌了起來。
秀媽媽心裡有些緊張。是的,她緊張了。
祈男上回的話,已經給她心裡敲響了警鐘,可到底她相信對方不過是個深閨小姐,既使有些不同凡響,也不過嘴上厲害,到底不見得言出必行。
可眼前的祈男,卻讓秀媽媽生出些冷徹骨髓的寒柝感覺來。
原以為她要鬧的。說穿了這嫁衣就是一付枷鎖,要押解她出關的,裁縫們聽說此活時,亦十分不忍,都是年高老者,誰家沒有兒女?誰願意送自己的骨肉去那荒蠻之地?更不必說今後的命運將會如何了。
可眼前這位倩影娉婷,婉轉嬌柔的少女,竟無預料中的眼淚如雨,橫飛側下,亦無撒嬌撒痴,死活拼爭,只有一付平平靜靜,淡然如水的面容。
琉璃燈裡,燈光嗶卜出聲音來,因同時點了六盞,玉梭驚異地看去,竟發覺六隻燈花,同時結了出來。
“呀!”她忍不住叫出聲來,秀媽媽聞聲看去,亦吃了一驚,二人遂同時將目光投射到祈男臉上。
祈男卻微微闔上了雙目,一絲如梔子花般潔淨的笑容,出現在她澹秀天然的粉頰上。看來這就是上天的安排,自己始終本不屬於這時代,身上在這裡,靈魂卻離得太遠,也曾做過許多努力,終究人力敵不過天命,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師傅,”祈男突然發問:“緞子上還素了些,該繡些花吧?”
陡然而來的問題,又是這樣的話,裁縫們一時不知如何回應,便都向秀媽媽看去。
秀媽媽眼望祈男,難得溫柔地開了口:“小姐有何主張?”
祈男依舊雙目微闔,口中輕輕吐出幾個字來:“西施牡丹可好?”
秀媽媽忡然 變色。
裁縫們更是驚得連退了幾步,其中一個撞在玉梭身上,直將那匹珍貴的衣料也撞去了地上,嚇得又趕緊去撈,不料軟滑如水,反被扯散,瞬間淌在地上,印出一地的血紅來。
西施牡丹,不同於名字相近的同類國色天香,卻是長串小荷包似的花朵,銀色細長的蕊。其實是一味藥,藥名叫作,當歸。
裁縫們不知如何收銷,還是隻有看秀媽媽臉色,秀媽媽平生第一次失了主張,只待將尺寸量完,便匆匆領人走了。
這一夜,雨後秋高氣爽,夜深便覺得有些涼了,燈光也不能帶來一絲暖意,祈男吩咐玉梭索性滅了去。
走到窗前,祈男情不自禁向桂影下看去,黑幽幽的,看不出什麼來,沒有熟悉的身影,沒有炙熱的眼神,也沒有如玉的顏色。
“關了吧,”祈男抽身回去:“外頭實在冷得很!”
玉梭幾乎是木然行事,她替小姐心疼,越是祈男神色淡然如水,她越是心裡疼得厲害,眼淚已是在眶中打了幾個轉,到底磨難讓她成長,竟沒落得下來。
這一夜,祈男很早便睡了,躺下便開始做夢,夢裡只是一片霧色,灰濛濛,陰得手一捏,便要滴出水來,強睜開眼,只朦朧看見瓦衣苔痕,甍甍深宮,縵回蕭疏的廊腰,鉤心鬥角的簷牙尖端。
這是哪裡?祈男問著自己,直覺告訴她,彷彿是皇宮。
似乎為了印證她的感覺,一位宮裝麗人從疏林黃葉中慢慢現身出來,走近了才看出來,此人煙霧繚繞中的臉龐,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