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歆慈插言道:“這是祖訓!李門不得納娶河上娼家!當年三爺爺把你弄進府裡來養,已是跪求了太爺爺一天一夜的結果。”
“是呀,祖訓!”李赤帆輕哼了聲,“我們那曾祖父其實是河中姑娘生的野種,後來得勢了,恐這出身讓人恥笑,便定了這麼一條狗屁不通的祖訓出來……掩耳盜鈴,以此為甚。其實你的出身,往上算幾輩,嘿嘿,又和你那寶貝弟弟的情人有何分別?你便高高在上,一個號令便要讓她遠嫁異鄉,又是一揚手,就要了她的性命。”
獵天鷹聽到此處,身軀情不自禁地蜷了一蜷,鶯鶯死去時的慘狀,又一次浮現眼前。
李歆慈似乎揚了揚頭,冷冷道:“我本讓老鴇看著她不許她尋死,她養好傷活下來,容顏既毀,便無人能認出她是誰,我可以把她接進府來服侍嚴弟……只是她卻……”
獵天鷹忽然覺得憋悶不堪,他知道這番話李歆慈是說給他聽的,然而卻更讓他心寒意冷。帶著滿身傷痕,在李家當個不能見人的奴婢,就是她為鶯鶯安排的後半生?
李赤帆卻又笑了一聲,笑得既尖且利:“你自有你的道理,就彷彿當初太夫人給我母親下藥時,也算有她的一堆道理吧。只可惜這只是你們的道理。我恨你們李家的道理,我恨李家!這些年來,你就是李家,李家就是你,讓我如何不恨你?”
獵天鷹重濁地吐著氣,方才鬱積於心頭那股怒火,似乎叫李赤帆的這狂言給帶著噓了出來。這一刻,他竟不知哪個是敵,哪個是友。
“可沒了我,只怕下一刻,便沒了你在李家的立足之地!”李歆慈劇烈地喘息著。
李赤帆忽然變得極是冷靜:“不會的。你一死,你那寶貝弟弟就再難掌握大局。老三一直愧疚著當年的事,多半會想扶了歆榮承繼家主之位;而老七素來不服老三。這叔侄兄弟之間,必然會有連場的好戲可看,那時他們會竭力拉攏任何人,嘿嘿,誰知道最終那權柄會落到哪個頭上?”
李歆慈刻薄起來:“你這婊子養的,怎麼也輪不到你!”
李赤帆低笑著:“不錯,是輪不到我。然而李家總有一陣亂,骨肉相殘、家業凋零。我想到這些,便覺得格外快活。大小姐,你斷然想不到你那寶貝弟弟將劍刺入你身上時,我是多麼地——快活。”
這“快活”二字,陰森之至。
獵天鷹目瞪口呆,他曾與李赤帆有過同樣的想法——讓李歆慈挑起三家之爭,雖然著眼點不同,然而情緒卻如此相似。這相似讓他感到一些恐懼,在李赤帆的聲音裡,他聽到了李赤帆與自己相同的一些東西,陰森、扭曲……那是卑賤惡劣的生存擠壓出來的印記。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李歆慈有氣無力地重複著。
“明白了,”李赤帆猛地一蹬那石頭,“就死吧!”
巨大的陰影完全遮去月光,當頭罩下。
獵天鷹這時刻不知怎地竟迸發出如此巨力,猛而跳了起來抓緊李歆慈的衣裳,將她壓在自己身下。那石頭狠狠地砸在他背上,他肌膚本已麻木,而這時的難受,卻似臟腑瞬間被壓得稀爛,幾乎要脫口噴出。然而此刻,李歆慈掀眉揚臂,獵天鷹的眼角瞥到銀質髮卡再度脫手。
等他稍稍緩過神來,便見李赤帆捂著喉頭,麵皮已是純然青紫。
獵天鷹喉頭咯咯著,晃盪了片刻,便四肢僵直地砸入泉中。李歆慈雙臂伸下來,在一連串氣泡中,她的眼神焦慮憂鬱,她抱緊他,扯出水來,向他叫道:“還撐得住不?”
獵天鷹想張口,卻已是一大團血噴了出來。
李歆慈便不等他的回答,徑自掀開獵天鷹的衣衫,發覺他裡面裹著的那層烏絲,欣喜自語道:“有這個,或許會好些。”
她又道:“我去他身上搜一下可有解藥。”然而她翻檢一通後極失望地回來。“竟沒有。這酥肌散其實不是什麼一時半刻便會死的劇毒,只要不正中喉頭,只是讓肌肉痠軟無力而已,然而慢慢連喉頭都麻木不能呼吸,那片刻便也憋死了……你現在覺得,麻木感到了哪裡?”
她一面問一面拿手指在他胸口按壓著。
獵天鷹勉強指了指胸骨,李歆慈著急道:“也只能給你運功逼毒了。”
她抱了他起來,往地道里慢慢走去,道:“這裡面寒氣重,血脈執行得慢了,可以延緩毒性發作。”
獵天鷹微微點頭,他還想說有人已去谷外報訊,然而已是有心無力。
李歆慈找了個水面之上略微乾爽的平臺,勉強爬上去之後,也是劇喘連連。她手指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