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風塵僕僕,面露憔悴,見到我後那雙眼裡明白燃燒著怒火。
他衝上來就將我推到牆上,我從不曾見他如此激動,不覺一愣,也忘了反抗。
“你這個懦夫!楊凡,你看看你將他害成什麼樣子?你可知道他為你到底犧牲了多少?”
司徒在一旁急忙拉開他道:“施,你先不要衝動,至少念在……”他雖然沒有說下去,我也知道他指的是我腹中趙仕傑的骨肉。
“我有話想對他說。”申屠鬆開手,深吸幾口氣,然後整理衣冠,動作有條不紊,看來已經是收斂了情緒。
司徒點點頭道:“那你們先說,我還有些雜事沒有收拾妥當,暫不奉陪。”
申屠目送他掩門離開,方盯著我道:“你以為你負誰最多?”
我想他要說那人定是趙仕傑,此時一言不發才是最好的抉擇。
申屠倒也不像是要等待我的答案,接著道:“你只道世子害死沈逸風,又將你玩弄於股掌之間,你可知道,以他的性子,若是強將你留在身邊,根本不費任何氣力。”
我知道他所言非虛,難道就因為他未對我用強迫手段,我就該感謝他麼?這邏輯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世子因你父親去世,和皇上之間勢成水火,遂於十餘年前離宮,白手起家成為這塊大陸上最大的武器商人,卻始終未助爻國分毫。你當他過了這麼多年這才回去不過是因為一時性起?”他這樣說話,倒像趙仕傑要做皇帝都是為了我一樣。我不禁冷笑,他做不做爻國世子,與我有什麼關係?
申屠施大約是看見我表情不屑,也冷笑道:“雖然他繼承大統是我樂見之事,不過僅僅為了要保住你的性命,就應下皇上的條件,他心中不甘,我也能體會。”
這樣說來,我數次有驚無險,也確實非他這樣的身份能夠解困。
“你對世子影響實在太大,沈逸風的事情是我刻意告之,沒想到你居然因此這樣傷害他,你可又知道沈逸風一開始接近你就不存善念!”申屠緊緊相迫,我不由回敬道:“沈逸風對我怎樣,和趙仕傑沒有任何關係。”
申屠笑道:“可嘆他對你如此盡心盡力,你只這樣看他。作為一個商人,做事只求追尋最大利益,他能成就今天的局面,自然是個中高手。可單單就是遇到你,他不惜一擲萬今,只求你安康快樂。”
“我以為你希望我和他之間永無瓜葛?”
申屠道:“若真能如此自然最好。不過你藉此傷他,實在非我樂見。或去或留,皆隨你意,但我只想讓你知道,你錯看此人而已。”他順手將一個藥瓶塞到我手中,道:“這是你想要之物,若你真忍心親手殺死你這一對親生骨肉,你就將它以茶水送服,連服三日之後自然心願達成。”
申屠轉身欲離開,我抓住他長袖道:“你說沈逸風之事趙仕傑他真不知情?”
申屠冷笑道:“清月公主的信被我截下,他如何知道。不過我還未回覆,這個女人便擅自動手罷了。”
這到底是趙仕傑可以安排的騙局還是我根本就怪錯了他?我愣愣的望著手中的琺琅瓷瓶,不知不覺收緊拳頭。
不知過了多久,司徒推門進來,道:“楊凡,施是已經走了麼?”
我無言的點點頭,將瓷瓶不著痕跡放入懷中。
“你接下來是何打算?是不是要去東景找沈逸風的遺骨?”他在桌前坐下,道:“你是不會留在此處了吧?”
我笑著搖搖頭,沒有眼見他的屍體,我反而有某種錯覺——他根本還生存在這個世界的某處,而並非已經同我天人兩隔。我知道這是根本是心理逃避,但這大約也是我自身的一種防禦,在我痛失重要人物之時,不自覺的啟動。
我已失去過太多,我已無力去承擔再次失去。
“我自然要離開,但我不會去找任何人。”只要知道沈逸風不會再受這紛亂打攪,就已經足夠。
暫時將紛亂思緒放下,至於我的未來,雖然還未有想法,但爻國統一天下,在某種意義上說,已經結束這個亂世。雖然接下來數年都不會是太平盛世,但我不用為任何事紛擾,單只是活下去,相信沒有問題。
司徒展顏一笑,道:“你若無處可去,不如和我同往。現下一切都告一段落,我在東景有一處田產,嵐楓已在那處等我。”
我亦笑道:“聽上去倒也不壞,若僱用我,不知道司徒大人想要我做點什麼?”
司徒笑而不答,將頭轉向窗外。
窗外飛雪如鵝毛一般,緩緩隨風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