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智尚未回答,突然一名身披大紅袈裟的高大僧人閃身而出,手中金光閃閃的長大禪仗在地下重重一頓,大聲喝道:“小子,你是那家那派的門下?憑你也配跟我師父說話。”
這僧人肩頭拱起,說話帶著三分氣喘,正是少林僧圓音,當年少林派上武當山興問罪之師,便是他力證張翠山打死少林弟子。張無忌其時滿腔悲憤,將這一干人的形相牢記於心,此刻一見之下,胸口熱血上衝,滿臉脹得通紅,身子也微微發抖,心中不住說道:“張無忌,張無忌!今日的大事是要調解六大門派和明教的仇怨,千萬不可為了一己私嫌,鬧得難以收拾。少林派的過節,日後再去算帳不遲。”雖然心中想得明白,但父母慘死的情狀,霎時間隨著圓音的出現而湧向眼前,不由得熱淚盈眶,幾乎難以自制。
圓音又將禪仗重重在地下一頓,喝道:“小子,你若是魔教妖孽,快快引頸就戮,否則我們出家人慈悲為懷,也不來難為於你,即速下山去罷!”他見張無忌的服飾打扮絕非明教中人,又誤以為他竭力剋制悲憤乃是心中害怕,是以有這幾句說話。
張無忌道:“貴派有一位圓真大師呢?請他出來,在下有幾句話請問。”
圓音道:“圓真師兄?他怎麼還能跟你說話?你快快退開,我們沒空閒功夫跟你這野少年瞎耗。你到底是誰的門下?”他見張無忌適才一掌將名列崆峒五老的宗維俠擊得連連倒退,料想他師父不是尋常人物,這才一再盤問於他,否則此刻屠滅明教正大功告成之際,那裡還耐煩跟這來歷不明的少年糾纏。
張無忌道:“在下既非明教中人,亦非中原那一派的門下。這次六大門派圍攻明教,實則是受了奸人的挑撥,中間存著極大的誤會,在下雖然年少,倒也得知其中的曲折原委,斗膽要請雙方罷鬥,查明真相,誰是誰非,自可秉公判斷。”
他語聲一停,六大派中登時爆發出哈哈、呵呵、嗬嗬、嘩嘩、嘻嘻……各種各樣大笑之聲。數十人同聲指斥:“這小子失心瘋啦,你聽他這麼胡說八道!”“他當自己是什麼人?是武當派張真人麼?少林派空聞神僧麼?”“哈哈,哈哈!”“他發夢得到了屠龍寶刀,成為武林至尊啦。”“他當咱們個個是三歲小孩兒,呵呵,我肚子笑痛了!”“六大門派死傷了這許多人,魔教欠下了海樣深的血債,嘿嘿,他想三言兩語,便將咱們都打發回去……”
峨嵋派中卻只有周芷若眉頭緊蹙,黯然不語。那日她和張無忌相認,知他便是昔日漢水舟中的少年,心中便有念舊之意,後來又見他甘受她師父三掌,仗義相救銳金旗人眾,對他更感欽佩,這時聽到他這番不自量力的言語,又見眾人大肆譏笑,不自禁的心中難過。
張無忌站立當場,昂然四顧,朗聲說道:“只須少林派圓真大師出來,跟在下對質幾句,他所安排下的奸謀便能大白於世。”這三句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將出來,雖在數百人的鬨笑聲中,卻是人人聽得清清楚楚。六大派眾高手心下都是一凜,登時便將對他輕視之心收起了幾分,均想:“這小子年紀輕輕,內功怎地如此了得?”
圓音待眾人笑聲停歇,氣喘吁吁的道:“臭小子恁地奸猾,明知圓真師兄已不能跟你對質,便指名要他相見?你何以不叫武當派的張翠山出來對質?”
他最後一句話一出口,空智立時便喝:“圓音,說話小心!”但華山、崑崙、崆峒諸派中已有許多人大聲笑了出來。只有武當派的人眾臉有慍色,默不作聲。原來圓音一隻右眼被殷素素在西子湖畔用暗器打瞎,始終以為是張翠山下的毒手,一生耿耿於心。
張無忌聽他辱及先父,怒不可遏,大聲喝道:“張五俠的名諱是你亂說得的麼?你……你……”圓音冷笑道:“張翠山自甘下流,受魔教妖女迷惑,便遭好色之報……”
張無忌心中一再自誡:“今日主旨是要使兩下言和罷鬥,我萬萬不可出手傷人。”但一聽到這幾句話,那裡還忍耐得住?縱身而前,左手探出,已抓住圓音後腰提了起來,右手搶過他手中禪仗,橫過杖頭,便要往他頭頂擊落。圓音被他這麼一抓,有如雛雞落入鷹爪,竟無半分抵禦之力。
少林僧隊中同時搶出兩人,兩根禪杖分襲張無忌左右,那是武學中救人的高明法門,所謂“圍魏救趙”,襲敵之所不得不救,便能解除陷入危境的夥伴。搶前來救的兩僧正是圓心、圓業。張無忌左手抓著圓音,右手提著禪杖,一躍而起,雙足分點圓心、圓業手中禪杖,只聽得嘿嘿兩聲,圓心和圓業同時仰天摔倒。幸好兩僧武功均頗不凡,臨危不亂,雙手運力急挺,那兩條數十斤重的鍍金鑌鐵禪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