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真名字叫作敏敏特穆爾。皇上封我為紹敏郡主。‘趙敏’兩字,乃是我自己取的漢名。”若不是範遙早晨已經說過,張無忌此刻原不免大吃一驚,但聽她居然將自己身分毫不隱瞞的相告,也頗出意料之外,只是他不善作偽,並不假裝大為驚訝之色。
趙敏奇道:“怎麼?你早知道了?”張無忌道:“不,我怎會知道?不過我見你以一個年輕姑娘,卻能號令這許多武林高手,身分自是非同尋常。”
趙敏撫弄酒杯,半晌不語,提起酒壺又斟了兩杯酒,緩緩說道:“張公子,我問你一句話,請你從實告我。要是我將你那位周姑娘殺了,你待怎樣?”
張無忌心中一驚,道:“周姑娘又沒有得罪你,好端端的如何要殺她?”趙敏道:“有些人我不喜歡,便即殺了,難道定要得罪了我才殺?有些人不斷得罪我,我卻偏偏不殺,比如是你,得罪我還不夠多麼?”說到這裡,眼光中孕著的全是笑意。張無忌嘆了口氣,說道:“趙姑娘,我得罪你,實是迫於無奈。不過你贈藥救了我的三師伯、六師叔,我總是很感激你。”
趙敏笑道:“你這人當真有三分傻氣。俞岱巖和殷梨亭之傷,都是我部屬下的手,你不怪我,反來謝我?”張無忌微笑道:“我三師伯受傷已二十年,那時候你還沒出世呢。”趙敏道:“這些人是我爹爹的部屬,也就是我的部屬,那有甚麼分別?你別將話岔開去,我問你:要是我殺了你的周姑娘,你對我怎樣?是不是要殺了我替她報仇?”
張無忌沉吟半晌,說道:“我不知道。”
趙敏道:“怎會不知道?你不肯說,是不是?”張無忌道:“我爹爹媽媽是給人逼死的。逼死我父母的,是少林派、華山派、崆峒派那些人。我後來年紀大了,事理明白得多了,卻越來越是不懂:到底是誰害死了我的爹爹媽媽?不該說是空智大師、鐵琴先生這些人;也不該說是我的外公、舅父;甚至於,也不該是你手下的那阿二、阿三、玄冥二老之類的人物。這中間陰錯陽差,有許許多多我想不明白的道理。就算那些人真是兇手,我將他們一一殺了,又有甚麼用?我爹爹媽媽總是活不轉來了。趙姑娘,我這幾天心裡只是想,倘若大家不殺人,和和氣氣、親親愛愛的都做朋友,豈不是好?我不想報仇殺人,也盼別人也不要殺人害人。”這一番話,他在心頭已想了很久,可是沒對楊逍說,沒對張三丰說,也沒對殷梨亭說,突然在這小酒家中對趙敏說了出來,這番言語一出口,自己也有些奇怪。
趙敏聽他說得誠懇,想了一想,道:“那是你心地仁厚,倘若是我,那可辦不到。要是誰害死了我的爹爹哥哥,我不但殺他滿門,連他親戚朋友,凡是他所相識的人,我個個要殺得乾乾淨淨。”張無忌道:“那我定要阻攔你。”趙敏道:“為甚麼?你幫助我的仇人麼?”張無忌道:“你殺一個人,自己便多一分罪孽。給你殺了的人,死後甚麼都不知道了,倒也罷了,可是他的父母子女、兄弟妻子可有多傷心難受?你自己日後想起來,良心定會不安。我義父殺了不少人,我知道他嘴裡雖然不說,心中卻是非常懊悔。”
趙敏不語,心中默默想著他的話。
張無忌問道:“你殺過人沒有?”趙敏笑道:“現下還沒有,將來我年紀大了,要殺很多人。我的祖先是成吉斯汗大帝,是拖雷、拔都、旭烈兀、忽必烈這些英雄。我只恨自己是女子,要是男人啊,嘿嘿,可真要轟轟烈烈的幹一番大事業呢。”她斟一杯酒,自己喝了,說道:“你還是沒回答我的話。”張無忌道:“你要是殺了周姑娘,殺了我手下任何一個親近的兄弟,我便不再當你是朋友,我永遠不跟你見面,便見了面也永不說話。”趙敏笑道:“那你現下當我是朋友麼?”張無忌道:“假如我心中恨你,也不跟你在一塊兒喝酒了。唉!我只覺得要恨一個人真難。我生平最恨的是那個混元霹靂掌成昆,可是他現下死了,我又有些可憐他,似乎倒盼望他別死似的。”趙敏道:“要是我明天死了,你心裡怎樣想?你心中一定說:謝天謝地,我這個刁鑽兇惡的大對頭死了,從此可免了我不少麻煩。”張無忌大聲道:“不,不!我不盼望你死,一點也不。韋蝠王這般嚇你,要在你臉上劃幾條刀痕,我後來想想,很是擔心。”趙敏嫣然一笑,隨即臉上一紅,低下頭去。
張無忌道:“趙姑娘,你別再跟我們為難了,把六大派的高手都放了出來,大家歡歡喜喜的做朋友,豈不是好?”趙敏喜道:“好啊,我本來就盼望這樣。你是明教教主,一言九鼎,你去跟他們說,要大家歸降朝廷。待我爹爹奏明皇上,每個人都有封賞。”張無忌緩緩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