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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

他知道若使蠻勁,又要重蹈五年前的覆轍,勢必再擠斷幾根肋骨,於是定了定神,竭力撥出肺中存氣,果然身子又縮小了兩寸,再向前捱了三尺。可是肺中無氣,越來越是窒悶,只覺一顆心跳得如同打鼓一般,幾欲昏去,知道不妙,只得先退出來再說。

哪知進去時兩足撐在高低不平的山壁之上,一路推進,出來時卻已無可借力。他進去時雙手過頂,以便縮小肩頭的尺寸,這時雙手被四周岩石束在頭頂,伸展不開,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心中卻兀自在想:“這小子比我高大,他既能過去,我也必能夠過去。為什麼我竟會擠在這裡?當真豈有此理!”

可是世上卻有不少豈有此理之事,這個文才武功具至上乘、聰明機智算得是第一流人物的高手,從此便嵌在這窄窄的山洞之中,進也不進不得,退也退不出。

張無忌又中朱長齡的奸計,從懸崖上直墜下去,煞時間自恨不已:“張無忌啊張無忌,你這小子忒煞無用。明知朱長齡奸詐無比,卻一見面便又上了他的惡當,該死,該死!”

他自罵該死,其實卻在奮力求生,體內真氣流動,運勁向上縱躍,想要將下墮之勢稍微減緩,著地時便不致跌得粉身碎骨。可是人在半空,虛虛恍恍,實是身不由己,全無半分著力之處,但覺耳旁風聲不絕,傾刻之間,雙眼刺痛,地面上白雪的反光射進了目中。

他知道生死之別,便寄予這一刻關頭,但見丈許之外有個大雪堆,這時自也無暇分辨到底是否雪地,還是一塊白色岩石,當即在空中連番三個斤斗,向那雪堆撲去,身形斜斜畫了道弧線,左足已點上雪堆,波的一聲,身子已陷入雪堆之中。他苦練了五年有餘的九陽神功便於此時發生威力,借著雪堆中所生的反彈之力,向上急縱,但從那萬尋懸崖上摔下來的這股力道何等凌厲,只覺腿上一陣劇痛,雙腿腿骨一齊折斷。

他受傷雖重,神智卻仍清醒,但見柴草紛飛,原來這大雪堆是農家積柴的草堆,不禁暗叫:“好險,好險!倘若雪堆下不是柴草,卻是塊大石頭,我張無忌便一命嗚呼了。”

他雙手使力,慢慢爬出柴堆,滾向雪地,再檢視自己腿傷,吸一口氣,伸手接好了折斷的腿骨,心想:“我躺著一動也不動,至少也得一個月方能行走。可是那也沒什麼,至不濟是以手代足,總不會在這裡活生生的餓死。”

又想:“這柴草堆明明是農家所積,附近必有人家。”他本想縱聲呼叫求援,但轉念一想:“世上惡人太多,我獨個兒躺在雪地中養傷,那也罷了,若是叫得一個惡人來,反而糟糕。”於是安安靜靜的躺在雪地,靜待腿骨折斷處慢慢癒合。

如此躺了三天,腹中餓得咕嚕咕嚕直響。但他知接骨之初,最是動彈不得,倘若斷骨處稍有歪斜,一生變成跛子,因此始終硬撐,半分也不移動,當真餓得耐不住了,便抓幾把雪塊充飢。這三天中心裡只是想:“從今以後,我在世上務需小心,決不可再上惡人的當。日後豈能再如此幸運,終能大難不死。”

到得第四天傍晚間,他靜靜躺著用功,只覺心地空明,周身舒泰,腿傷雖重,所練的神功卻似又有進展。

萬籟皆寂之中,猛聽得遠處傳來幾聲犬吠之聲,跟著犬吠聲越來越近,顯是有幾頭猛犬在追逐什麼野獸。張無忌吃了一驚:“難道是朱九貞所養的惡犬麼?嗯!她那些猛犬都已給朱伯伯打死了,可是事隔多年,她又會養起來啊。”

凝目向雪地裡望去,只見有一人如飛奔來,身後三條大犬狂吠追趕。那人顯已筋疲力盡,跌跌撞撞,奔幾步,便摔一跤,但害怕惡犬的利齒銳爪,還是拼命奔跑。張無忌想起數年前自己身被群犬圍攻之苦,不禁胸口熱血上湧。

他有心出手相救,苦於雙腿斷折,行走不得。驀地裡聽得那人長聲慘呼,摔倒在地,兩頭惡犬爬倒他身上狠咬。張無忌怒叫:“惡狗,到這兒來!”那三條大犬聽得人聲,如飛撲至,嗅到張無忌並非熟人,站定了狂吠幾聲,撲上來便咬。

張無忌伸出手指,在每頭猛犬的鼻子上一彈,三頭惡犬登時滾倒,立即斃命。他沒想到一彈指間便輕輕易易的殺斃三犬,對這九陽神功的威力不由得暗自心驚。

但聽那人呻吟之聲極是微弱,便問:“這位大哥,你給惡犬咬得很利害麼?”那人道:“我……我……不成啦……我……我……”張無忌道:“我雙腿斷了,沒法行走。請你勉力爬過來,我瞧瞧你的傷口。”那人道:“是……是……”氣喘吁吁的掙扎爬行,爬一段路,停一會兒,爬到離張無忌丈許之處,“啊”的一聲,服在地下,再也不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