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我們果然又正式訪問了報德善堂。雨早已停了,天已經晴好了。堂前的馬路已經由“滄海”變為“桑田”。我們只走了幾十步,就過了街,來到了大峰祖師廟。我以為這樣一位受到萬人崇敬具有無量功德的祖師,他的廟一定會莊嚴雄偉,殿閣巍峨,金身十丈,弟子五百。然而我眼前的這一座廟卻同我國鄉下的土地廟或關帝廟差不多大小。一進山門,就是庭院,長寬不過二十來尺。走幾步就進了正殿,偏殿、後殿似乎都沒有。金身也只有幾尺高,真可謂渺矣微矣,無足道者。然而在這個渺小的庭院和大殿中卻擠滿了善男信女,一派虔誠肅穆又熱氣騰騰的景象,能夠感染任何走進來的人,我顧而樂之。
在庭院中,一群婦女圍坐在那裡,把金紙和銀紙摺疊成方形、菱形的東西,不知道叫什麼。我小的時候曾見過這樣的金紙和銀紙,多半是在為亡人發喪的時候疊成金銀元寶燒掉。祭祖的時候極為少見,祭神的時候則從未見過。我從來沒有推究過其原因。今天在曼谷大峰祖師廟,又見到這東西,但已經不是金銀元寶的形狀,於是引起我一連串的回憶與思考。難道是因為親人初亡,到了陰間,人(按應作“鬼”)生地疏,多給他們帶點盤纏有利於他們的生活(按此有語病,一時想不起恰當的名詞,姑仍用之)嗎?不給祖先燒金銀元寶,難道是因為他們移民陰間,為時已久,有的下了海,成了大款、大腕,根本用不著子孫的金銀元寶了嗎?至於不給神仙燒,原因似極簡單。他們當了官,有權斯有錢,再給他們燒金銀元寶,似乎如俗話所說的:“六指划拳,多此一招”了。
我這樣胡思亂想,有點失敬。但是我既然想到了,就寫了出來,我只鄭重宣告一句:我說的祖先是指中國祖先,與泰國無涉。我從幻想中走了回來,看了看只有幾丈長寬的正殿裡的情景。大峰祖師的金身並不太高,端坐在神龕正中。像前地面上鋪著幾個蒲團,上面跪滿了人,都是雙手合十,口中喃喃,唸的是什麼經文,說的是什麼話,誰也不清楚;但是虔誠之色,溢於顏面。神龕裡燭光明亮,殿堂中香菸繚繞,大峰祖師好像是面含微笑,張口欲言,他在對信徒們降祉賜福。但是,我凝神觀看,在氤氳的香氣中,我又陷入迷離模糊,有點同剛到曼谷時的迷離模糊似乎相似,而實則極不相同。在繚繞的似雲又似霧的煙氣中,我恍惚看到了被大峰祖師賑濟的災民,看到了被他收殮的枯骨,甚至看到了他家鄉的由他募化修建的那一座大橋,他今天已經成為把泰國的華僑和華裔緊密地同祖國聯絡在一起的金橋。我看到他微笑得更動人了,更讓人感到福祉降臨了。在這樣的迷離模糊中,我走出了大峰祖師廟。
1994年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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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午樓博士(1)
一個出身商業世家,自強不息終於成大功的人;一個既有經濟頭腦,又有文化意識的人;一個自學成家,博聞強記的人;一個既通東方語言,又通西方語言的人;一個既工漢字書法,又能鑑賞中國古代繪畫的人;一個既能弘揚泰華文化,又能弘揚炎黃文化的人;一個架設了中泰人民友誼金橋的人;一個把愛國主義與國際主義緊密結合起來的人;一個悲天憫人,廣行善事,廣結善緣的人;一個待人接物處處有古風的人;一個年屆耄耋而又精力充沛超過年輕人的人;總之,一個看似平凡實則不平凡的人。
如此眾多的不同的甚至有些矛盾的氣質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世界上能有這樣傳奇性的人物嗎?
答曰:有!他就是泰國華裔僑領大企業家和教育家鄭午樓博士。
中國俗話說“聞名不如見面”,又說“百聞不如一見”。在結識鄭午樓博士的過程中,我又一次體會到這些俗語的正確性。最近若干年以來,我常常聽到鄭午樓博士的大名。我對泰國情況不甚了了,但因為同自己所從事的工作畢竟是有聯絡的,所以也想多瞭解一些。近四五十年以來,我曾結識過一些泰國朋友,比如著名作家奈古臘,北大教員西堤差先生和夫人,在華的專家素察先生,還有北大東語系一些泰籍華人:範荷芳女士、侯志勇先生、鄭先明先生等等。從他們那裡我對泰國的瞭解深入了一點。但是我一直沒有機會,直接到泰國去了解泰國,直接透過個人接觸去了解鄭午樓博士。
今年三月,機會終於到了。我們應鄭午樓先生個人的邀請,來到了曼谷,參加由他創辦的華僑崇聖大學的開學典禮。我們頭一天晚上飛抵曼谷,第二天晚上,午樓先生就在他那豪華的私邸中設盛宴,歡迎中國大陸、香港、臺灣和美國參加慶典的客人:中山大學校長曾漢民教授和蔡鴻生教授,汕頭大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