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一綹不小心從髮髻裡溜下來的長髮撥到耳後,頭髮上唯一的裝飾是朵藍色的花朵。
我轉身走到座位邊,他正安靜地坐著,微笑著跟別人有一搭沒一搭鼓起掌。
“結束了,難得能聽完一場免費的音樂會。”票是跟著衣服一起送過來的,綠協很多舉動總是創意十足,把所有鮮花義工評委分散到艾斯米的各個角落,變成任何一個可能的普通人讓應試者尋找出自己的評委。
而且我相信如果有我們這些優雅的音樂觀賞者,那某些義工就很有可能會分到麗大道派發的標準流浪者套裝,坐在路邊數硬幣。
“因為是免費的,所以覺得特別難聽。”他握住我伸過去的手站起來,笑容溫和文氣,連語氣也是一派不見稜角的平淡。
“就知道你不喜歡,說話注意場合,這是基本禮儀,我苛刻的音樂評論家。”從音樂會開始到結束,注意力全不在上面,所以笑容跟掌聲都是隨隨便便跟隨別人一樣的節奏。
“我剛才沒上去把那個指揮家踢到鋼琴擊弦鍵上,就是因為我要遵守所謂的基本社交禮儀,米露不覺得我已經做得很好了嗎?”他將我的紅色長外套從椅背拿起來,笑得很不以為意地開著他那些,很有可能會去做的小玩笑。
“是啊,感謝你溫潤如水的好脾氣,還得感謝你如花美麗般的心靈,所以你放過了人家那位可憐的指揮家。”邊笑著開他玩笑,邊將握住的手抬起,溫柔如祝福地在他有力的手背上留下一個輕吻。
雨還未停下,夜空墨黑得如身邊的人的眸子,我將雙手放到外套的口袋裡,腳部因為地上的水漬感受到那種涼氣。
“看來我們得四處逛逛,蘭斯,你說第一個找上我的孩子是什麼樣子呢?綠協的初選總是很惡作劇,搞得鮮花義工們都很頭痛。”我們站在廣場邊上,細雨打在雨傘上是種特殊的旋律,我在這份涼意的靜謐中,甚至能感受到在頭上那朵藍色的花朵,花瓣在風中的舒展。
“花語並不難猜,既然每一個應試者都有一張花語的小紙條,要猜出紙條上的花種是最基本的條件。難的是要在整個艾斯米找對擁有花語的人,除了考驗一個人的基礎知識認知程度,還有情報處理能力跟耐力細心。”他舉著傘望向大廣場,三三兩兩的過路人都舉著傘擦肩而過。
“綠化協會的會長似乎很少出現在公眾的面前,哪怕我在艾斯米這麼久了,也不曾見過他。”
“他是一個怪人,哈里斯說的。不過我覺得他是一個很勤奮的人,因為我曾經見過他處理堆積如山的公務的速度,只有很勤奮的人才可能有那麼快的速度。”我伸出手捂住嘴輕輕打了個哈欠,帶了些睏意說。
“十一點零三分,你困了。”他側臉望著我,表情有種淡淡的暖意。
“再等等吧,如果我回貝貝街,無論那個初選者有多厲害,他都是無法進去的。”我指著不遠處人家屋簷下的休息長凳,“過去坐坐。”
熱飲在手裡很暖手,我感受這種令人愉悅的溫度。雨水從傾斜的簷上落回大地,高跟鞋過於精細,所以抵擋不了這種水氣,我不太在意腳趾間的溼潤。
腳下那雙鞋子一個又一個漂亮的解不開的死結,讓我想到這些年來哈里斯他們所做的努力。這個世界隨著我入世越深,而且因為年齡增長而越得到協會的信任,就越能看得到其中的勢力死結。
獵人存在的合理性,其實在一開始就很輕易揭露出這個世界的殘酷性。越是瞭解,越是清醒。
分散的大陸板塊,大部分自主管理不對外開放的國家。極度不公平的貧富差距,黑道勢力的合理化及公共網路外比比皆是的無法管轄死角。到處都是血淋淋的政治廝殺,哪怕是獵人協會也擺脫不了這種被桎梏規則。
更別提流星街跟艾斯米,灰色地帶的不受干預並不純粹,其實艾斯米跟流星街很早以前就被綁到一起。無論多麼憎恨,這一點無法改變。而在錯綜複雜的勢力交叉內,流星街的改變是一項艱難而且漫長到恐怖的計劃,當初開這個頭的人,真的很有魄力。
“蘭斯,剛才的小提琴獨奏曲是黑天鵝跟白天鵝吧,這讓我想到如果某一天你變了樣子,我會不會認出你。”我慢慢喝了一口熱飲,滿足地笑彎眼,真的很暖和。
“變個樣子,是指外表的變化嗎?”他坐在我身邊,手裡的咖啡罐有些隨意晃了晃,也不喝只是望向大廣場有點不在狀態內。
我已經習慣他無時無刻不在布警戒網的神遊狀態,哪怕大廣場一個人都沒有,他也會反射性注意四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