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於從陰暗的遺蹟地底爬出來,梅雅站在地面上時笑了,笑得冷冷的。我捂著臉,有些回不過神,流星街這個地方還是讓人搞不懂。
“米露,你知道流星街人三部曲嗎?”梅雅將我放到一塊突出的石頭上,草帽一摘,微彎下|身,像是對心愛的女子說話的紳士,禮貌又親密。
我望著天空,沒什麼表情地說:“沒聽過。”
“第一部曲,發現自己感興趣的獵物時會用一種審視的態度去觀察,觀察完畢,感興趣就捉住,失去興趣就走開或者宰掉。”他邊說邊將還滴著水的頭髮一邊抓開,那種狂態盡顯。
“第二部曲,發現很對胃口,就把獵物死死抓在手裡,不准他人覬覦,你是我的,誰碰你老子就砍誰。”梅雅頭往上仰了些,囂張地攤著八字腳,將草帽往我頭上一按繼續說,“米露不準回頭哦。”
草帽遮住我的視線,天空變狹窄了,我輕輕地點頭,不回頭。
“所謂第三部曲,當流星街人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掌控對於獵物的感情,而且已經嚴重到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情緒心情都會隨著手裡的獵物起伏不聽主人的話時,那麼通常不是想辦法變成同伴就是一次性的抹殺。因為這片土地的人都沒有那個閒情去保護自己會致命的弱點,自私慣了,極端慣了,也就不允許自己真正的柔軟處攤開。米露,你家那小子,哈哈哈,已經被你逼到沒路退了,第三部曲就是流星街人的絕路,他想殺了你是理所當然的。”
梅雅笑得肆無忌憚,空氣有什麼東西凝固著,我聽到風的聲音,一種撕裂的聲音。
我伸手按住頭上的草帽,仰頭一望,天空的顏色深朦,“梅雅,你還有空說笑啊。”
“切,那小子到底是怎麼算出久石那個人精製定的全線撤退的時間的,什麼怪物都有,花了這麼大的力氣,米露你搞不好是那小子的初戀。”
我終於無力低下頭,連初戀都跑出來,我服了你們了。
不要回頭哦
不要回頭哦
當梅雅讓我不要回頭時,一般都是他會把場面搞得異常血腥的時候。
草帽沿上有一滴水,緩緩地欲墜不墜,我頭有點暈,想起了三年前與梅雅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他開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小鬼,千萬別回頭哦,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不會連你都殺。”
不含一絲憐憫之意的殘忍話語,我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水珠終於扯斷草帽沿的羈絆,摔碎在突然聚集的風中,衣服微溼,被風颳乾的。流星街的天空,尤其是暮色將近的天空總是比艾斯米華麗濃膩得多,這種過於厚重的色彩也給了抬頭望的人一種詭異的錯覺,彷彿天空早已經與這片沉默的土地連成一體不分彼此,讓人一伸手就可以撫摸到那些含著冰冷的暗灰卻色彩搶眼的雲朵。
“梅雅,小心點。”我坐在石塊上,背對著他。
我知道背後是什麼,執法隊已經分批無聲無息撤出流星街了,誰也不知道艾斯米那個軍事天才是怎麼錯開所有敵方的監視,利用完美的時間差快如鬼魅地消失在暗地遺蹟的周圍。撤退的時間我也不知道,畢竟掌控整個艾斯米軍事力量的統領者擁有獨一無二的領導權利,久石三統可以一夜間攻入流星街的腹地,當然也可以用僅僅的半天就讓所有進入流星街的執法隊完整撤出。
而貝貝街的目的與十三號街有本質上的不同,所以貝貝街成員應該是最後一批撤離的人員,在京拆遺蹟時我就該猜到,如果不是撤退的時間近在眉睫,京怎麼可能拆得那麼暴力,怎麼說他也是一個考古學者,對於一切古老的文明都是心存一份最基本的敬意。
也就是說如果剛才我沒掉下去直接跑出遺蹟的話,外面應該是有少數留下來的執法隊隊員駕駛的接應飛艇,哈里斯他們大概都已經上去了吧。傷腦筋啊,早知道就不該蹲在遺蹟裡耗時間,可也不算我的錯,沒人告訴我撤退的時間提前這麼多個小時,好吧,這也是應該的,畢竟這事關所有執法隊隊員的生命。
當梅雅踢碎那塊擋路的大石頭抱著我站到實地上時,四周被驚動的流星街人員全像是覓到獵物的鬣狗快速圍攏過來,如果久石他們沒撤退,這裡怎麼可能出現這麼多流星街人。
所以……是故意的嗎?計算好最後一批撤退的時間,在那個時間拖延我前進的腳步,陷入這種包圍圈裡?
梅雅浸了水的草帽有些重,我頭痛地笑著,有點苦,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天才輩出。哎,腦子裡繞那麼多個彎,你這才幾歲啊,不怕中年禿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