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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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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下起暴雨,雷聲轟鳴。我披了件外衣出門,撐著傘往荷池走去。那個人佇立雨中已經有好一會兒了,現在雖然已經近夏,也雨夜還是寒氣逼人的,即使他不愛惜身子,也不可以病在我這裡。

我悄悄走到他身後,為他撐起傘。那人神遊歸來,回頭看我。

我說:“父親,雨水寒冷,小心身子,回屋去吧。”

父親滿是水珠的英俊臉上帶著迷茫的表情看著我,這表情好生熟悉,母親去世那夜,他喝醉了酒滿口胡言的時候,就是這失魂落魄的模樣。

“倩宜。”他開口道,抓住我舉著傘的手。

我沒好氣。他思念母親固然是好,可總是認錯人可不是辦法。我抽回手,說:“父親,我是念兒。”

父親彷彿沒聽清我說的話,繼續說自己的,“你回來了?你來看看,看看我現在過的生活。你滿意了?”

又來了,接下來是否要像上次那樣,把自己的種種不幸全都歸功於母親頭上?只因母親早已做古,死人沒發開口說話,他可以盡情栽贓誣陷,發洩情緒?

我感到厭惡,耐著性子說:“父親,您這樣會著涼的。六娘還在生產,您怎麼來這裡了?”

我的話如同墨水潑進了這漆黑的雨夜一樣,沒有聲音,不留痕跡。父親逼上前來,字字珠璣,“我常常在想,假若當初沒有愛上你,沒有娶你進門,現在又是怎樣的一番光景。你看看這錦衣玉食,你看看這高權厚祿,這都是你賜予我的!可你一走,還剩下來了什麼?你看看眼前這副軀殼!”

慢著!我聽出不對。很明顯我聽到的故事版本與這不同!什麼愛與不愛,什麼賜與接受,統統都和這雨裡的景一樣模糊,我摸不著邊際。

我不作聲,聽由父親繼續投訴母親種種不是,想從中挖掘一點不見光的內幕。

“明明……明明知道你的目的,明明知道……知道你心的裝著的是誰。可我為什麼還是那麼傻?娶了你,視若珍寶!可你偏偏……偏偏……”

偏偏什麼?我就等父親說出重點。誰料父親就此把這句話斷在肚子裡,反而伸手扣住我的肩膀,猛烈搖晃。我幾乎快斷了氣,大叫一聲:“爹!”

父親停了下來,看我的眼神詭異神秘,像看著變做人的妖怪。我又叫了一聲:“爹……”音沒落,手裡的傘就給啪地一聲打落在地上。

眼前的男人神情冰冷陌生,語調如利刀,一句簡短的話刺在我心上。

“我不是你爹。”

父親走後,我繼續站在雨中。這下換成了如意焦急地勸我回屋去。我的腳彷彿生了根一般定在原地,對她的話置若罔聞。風吹動滿池荷葉,片片都像鬼魅,伸著手向我撲過來,要拉著我下地獄。

我笑,急什麼?我命中註定要犯的罪孽才造了一項,遠遠不夠。等我他日修煉成精,欲再進一步羽化昇仙之際,再來將我自高處帶去地府,不正是大快了人心,全了一出好戲?

天埔拂曉的時候,一聲嬰兒嘹亮的啼哭響徹王府。我又多了一個妹妹。

我同睿去賀喜,恰走到六娘院子裡的迴廊處,就見三娘那兩個寶貝兒子迎面走了過來。真是陰魂不散,冤家路窄。

我平時不常和他們接觸,這兩個弟弟都不怕我,瞪了睿一眼,說:“我們都看過了,一點都沒意思。母親說是早產的孩子,身子弱,又只知道哭,臉上都皺紋,和小老頭一樣,難看死了。”

我說:“新生的孩子都這樣,過幾日就好看了。”

沒想到陳輝居然無禮到近乎野蠻,冷笑一聲道:“什麼啊?我看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反正全都是賠錢貨!”

我一驚,睿已經憤怒地撲了過去,我根本拉他不住。

只見這孩子握緊拳頭就向陳輝的眼睛上打過去,陳輝立刻大聲呼痛,弟弟陳凱立刻上前幫哥哥一把,跳起把睿撲倒在地上。

睿的身子這大半年來都一直沒調理好,個子都不見長,比起這兩個野小子更是孱弱一籌,哪裡能以一敵眾,給壓在地上,只有給打。

我怒喝一聲:“統統給我住手!”

陳輝兄弟抬起頭,一瞧見我冰冷陰翳的臉,也怕我是姐姐,立刻丟下睿跑了。弟弟從地上爬起來,習慣性地對我伸出手尋求安慰。我一反常態,用力把他推開,冷冷道:“別過來!”

睿一驚,滿眼是不解和委屈。我也沒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