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老樣子,做事從來不考慮別人的心情。”我嘆著,“新婚之夜就遭你冷落,你的王妃還真是可憐。”
“冷落……”沂丞重複著這兩個字,眼裡怎麼冒出那樣的神色,好像最為冷落最過孤單的人,卻是他。
他立在那顆樹下,微仰著頭看著樹枝上那一盞幽幽的燈火,我則在他的身邊,凝望著他的側臉,這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聽見他開口說,“我還是會送你離開啟南。”
我聽罷,心裡的那一點窒息,便也蔓延開來,往前一步,腳踩在白雪上發出細微的咯吱聲。我沒有忘記雋行的威脅,我想起了沂桀,他永遠是我在這世上最為牽掛的親人,而沂丞……我們之間,似乎再也辨不清誰對誰錯,誰欠誰更多,如今這一切,皆是因為當初他放不下那空空如也的恨,這便是起因,就算我全部歸罪於他,又有何不可……?
渾身僵直的身軀慢慢放鬆下來,我聽見自己發出一聲怪異的哼笑,這時已是做下了決定,我對他說,“你捨得嗎……?”
沂丞轉過頭來,看著我,沉寂的雙目中閃過幾絲錯愕。
我續笑道,“你若是捨得的話,也不會讓姣默鑽了空子,知道為什麼你每次都輸給雋行嗎,不是因為你少算計了一步,而是因為他把人的心,看得死死的,他看透了你的弱點,然後抓在手心不放,一次又一次的加以利用,就像這一次,只要你真的願意,你有一萬個辦法撤換下姣默,將我嫁去元壤,可是你沒有,自從上一次你心甘情願的讓雋行利用,捨棄沂桀而選擇了我,你就已經輸給他了……”我上前一步,踮起腳尖湊近他的耳廓,“因為你最大的弱點,就是我……”
沂丞回過神來,唇邊漾起一個冷笑,“你真以為我是為了你?七年前太皇太后讓沂桀失去記憶,前去征戰邊關對我一生效忠,我本就不屑於此!從你和雋行預謀前去冀州,我就已經下定了決心……這是我欠你的。”語畢,看著我的那雙眼睛,眸光開始顫動。
“是!你是虧欠了我!”不……這不是我想說的。卻似乎話不由己,“你從靈堂救了我出來,將我安置在宮裡,從那一天開始,我就覺得自己被你拋棄了,你對我不聞不問,任我在徹底的孤單中長大,你知道嗎,每年你來看我之前,我都會提著宮燈站在門前傻傻的等你,我希望你能看見我為你準備的微笑,我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哪怕一次,牽住我的手,問我冷不冷……”怎麼了,我的眼淚,不聽使喚的往下落,眼前的沂丞,搖晃成許多個,變得好模糊……
“你以為我就不難受嗎?”他滿是懊惱與怒意,口吻像個喝醉酒的人,眼神卻又分外的清醒,“每年和你一起吃飯之時,我都是格外的小心翼翼,我甚至不敢去看你,我怕多看你一眼,就會忘了母親的仇恨……”他抓住我的雙臂,嗓音漸漸低啞,“你十歲那年我送給你的那把古琴還記得嗎……那把琴,名叫月如虹,是我找人親手為你為做的,琴臺下刻著幾個字,只爭朝夕,可你卻絲毫不懂得珍惜,僅一次,你彈斷了琴絃,之後你就再也沒碰過,那時我就覺得,也許這一切都是註定的……”他在我眼中向來是個冷酷剛毅的男子,原來他也藏有這樣的軟弱,原來一個人在軟弱的時候,就會相信所謂的天命,所謂的註定……
註定嗎,我閉了閉眼。
我卻覺得,一切陰錯陽差,都是有因才會種下的苦果……不過人心作祟而已。這麼多年了,我總算悟出一個道理,想要在這個時代生存,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天命,老天沒有幫過我和沂桀,一次也沒有……我在心裡笑了笑,我的眼淚依然不停,我撲進沂丞的懷中,陡然抱住了他,緊緊的抱著,“別送我離開……我想留下來,留在你的身邊,好嗎……”我慘慘的哭泣著,眼淚全沾溼了他的衣襟,回想這是我們多年來第一次互相坦白心事,可惜,卻是亦真亦假,幾場做戲,我和他之間,似乎永遠都只有“錯過”二字。
沂丞的身子明顯一僵,我能想象得到他有多震驚……緩慢的,他抱住了我,與我靜靜相擁。
很久以後,他才低低的對我說,“這麼多年了……每次都想留你在身邊,最後卻越來越害怕你會離開,便想著,不如干脆放手……”
他是個心太複雜的男人。
他對我那種莫名其妙的眷念,抹殺不去的憎恨,似乎打從兒時就開始衍生而出,一直糾纏著束縛著他……對不起,沂丞,我救不了你,在我和沂桀之間你選擇了我,可是在你和沂桀之間,我只能選擇沂桀。
我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了他的唇,迷濛的夜,冬夜的雪,在他親提的長恨園中,一身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