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人找到工程指揮部,裡面的工作人員向她詳細地講了案發的經過。
楊文彪成為現行反革命分子,大大出乎餘光曉的意料,也讓他處於尷尬的境地。他和楊文彪是情敵,已經是公開的秘密,這事兒就出在他公社的連裡,人們自然地會想到是他設計陷害楊文彪的。儘管公安機關已經偵破、定案,但人言可畏、輿論可以殺人呀!他想對馬素娥做個說明,當他剛走到馬素娥的房子門口,看見楊文彪的父母正在那裡和馬素娥說著話,他趕緊退了出來。
楊文彪的父母是將馬素娥和楊文彪的大兒子楊紅旗送來的。自從兒子入獄後,老兩口就象霜打的茄子——抬不起頭來,他們知道,兒媳婦馬素娥和兒子感情本來就不好,馬素娥一門心思地想著她的老情人,這下好了,馬素娥一定會借坡下驢和兒子離婚。但他們不甘心,就打出感情牌,不想叫她和兒子離婚。
馬素娥的大兒子楊紅旗已經四歲多了,還不會說話,看人的眼神痴待著,經常尿炕,一直放在家裡。今天楊文彪的父母藉口他們的心情、身體近來都不好,將孫子楊紅旗送來了,其用意是利用楊紅旗纏住馬素娥,增加她離婚的難度。馬素娥面露難色,聽著公婆帶有抱怨的話語,心裡也就明白了。兩位老人年歲已經大了,出了這樣的事,心裡能好受嗎?況且她和楊文彪感情不和,公婆雖然歷歷在目,依然對她很寬容,如今二老在她面前發了幾句牢騷,她能斤斤計較、以牙還牙麼?她就假裝沒有聽出意思,給他們寬了寬心,然後說她準備這幾天去趟監獄,看看楊文彪,順便給他送點東西。
公婆看到兒媳婦說得很認真,顯得恓惶,緊蹙的雙眉就舒緩了許多,又領著他們的大孫子楊紅旗回去了。
送走了公婆,保姆又將二兒子楊紅衛抱回她家裡去了,馬素娥一個人坐在房子裡想心事。楊文彪剛進監獄那陣子,她還有少許的幸災樂禍,心想她和餘光曉之間總算少了一大障礙,可是很快地就飄過去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現行反革命分子家屬負面效應的疊加,她自覺著心裡空落落的,總有一種丟失東西的感覺,她明白,這一切都是源於楊文彪的入獄而造成的。說真的,她不愛楊文彪、反感他,但並不記恨他。世界上的雄性都有很強的佔有慾,男人更愛面子,自己徇情和餘光曉藕斷絲連,本身對他就是一種傷害。楊文彪對自己還算寬容大度,從總體上說,他還是愛自己的,感情也專一,在他最得意的時候,也沒有幹出出格的事情來,只是強迫自己留在他的身邊。雖然也發生了許多令她生氣的事,但如今想起來,其出發點大都是為了讓自己和能他一心一意地過日子。
馬素娥也奇怪,平日裡看楊文彪總是不順眼,如今他不到自己身邊了,卻一幕一幕地想起他的好處來,怪道人常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看來十分地有道理。她回頭看見掛在牆上兒子的衣服,又勾起了她的心事:大兒子楊紅旗腦子有問題,今後要發展成啥樣子誰也說不來;二兒子年齡尚小,根本就離不開手,自己總不能不管不顧他們,只圖著自己快活;再說餘光曉那邊,樊彩花已經得了神經病,餘光曉無法和她離婚,即就是他們孤注一擲地走到一起,她和餘光曉就保證能百分之百的幸福、美滿嗎?她無法給自己一個十分有把握的答案。
三天後,馬素娥乘坐了多半天的長途汽車,來到省第二勞改農場。和監獄聯絡後,同意她明天見楊文彪,她就在當地找了個小旅館住了下來。她有岔鋪﹙1﹚的習慣,晚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心事,更多的是想到了楊文彪,這種情況在以前是沒有過的。過去當楊文彪的形象無意間飄進她腦海的時候,就有一種厭惡感油然而生,她就會即刻想辦法抹去他的影子,今天晚上楊文彪佔據了她大半個思維的空間,她卻為他感到惋惜和痛心。這不僅僅是她有著一棵善良的心,更重要的是他們既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實,他還是她兒子的父親,只不過餘光曉是明亮的月光,楊文彪是星星,在沒有月亮的晚上,星星是可以閃亮的。另外,她和楊文彪是法律上的夫妻,在社會關係的界定上是彼此關聯的,多多少少還有點“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現實。
次日她早起,草草吃了根油條,也給楊文彪捎了一點好吃的,趕到了那裡。犯人們還在出操,在她之前,已經有十多個人等在那裡了。這時她看到一位來自貧困山區的母親,據說是經過乘驢車、汽車和火車的輾轉,探望服刑的兒子。在探監人五光十色的物品中,老母親給兒子掏出用白布包著的葵花子。葵花子已經炒熟,老母親全嗑好了,沒有皮,白花花的像密密麻麻的雀舌頭。聽說她千里迢迢探望兒子,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