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也會用帶著困惑的目光打量他。即使起初並不情願,周士崢也漸漸跟這個人熟稔起來,
有時談到身上的傷口,也不像先前那麼避之唯恐不及,
甚至坦然地告訴李瑾,那是父親造成的傷口。
「家庭暴力?」最初聽到這件事情時,對方明顯很驚訝。
「嗯。」他說得平靜,「他常常喝醉了酒之後回家,接著就是打我;不過,
現在已經沒事了。我父母已經離婚了。」
他沒有說出來的是,他其實能理解父親的行為。
父親在某家大公司上班,
壓力很大,競爭也十分激烈,工作以外的時間除了喝酒以外,就用暴力來宣洩壓力;道理上可以理解,習慣被毆打懲罰的痛楚之後也漸漸變得麻木,
就在他覺得這樣的日子將會一直持續下去時,長年在國外工作的母親在調任回國後終於發現這件事情,
隨即提出離婚的要求。
說出自己的秘密以後,不知道為什麼,李瑾瞧著他的目光就隱隱約約改變了。那種目光完全不像是在看一個跟自己同年紀的男生,更像是在瞧著什麼可憐的小動物似的,既有憐愛,
也有憐憫。
奇異的是,周士崢並不討厭那樣的視線。
其實他並不畏懼總是對自己施加暴力的父親,反而覺得無法控制自身意志的父親更加可憐,
事實上他也不像別人想像的那麼脆弱。只是,這些事情一直都沒有別人知道,
在李瑾誤會了他,把他當成什麼易碎物品之類的東西小心對待之後,
他就愈發不想把真相說出來了。
要是說出來的話,李瑾大概就不會像這樣跟他親近了吧。
可是,他並不想失去對方,甚至還貪戀著對方給予的溫暖。
雖然一開始是對方主動跟他搭話,但在潛移默化之下,周士崢也漸漸習慣了身旁有別人的存在,
甚至漸漸開始有些依賴對方,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起初大概只是依賴,後來,那種感情漸漸變了質,變得愈發模糊曖昧,終於有一天,
他喜歡上李瑾了。
意識到這件事的那天,一切都如往常一樣,李瑾還是會笑著來找他,
兩人一起吃午餐,
放學後一起去打球;然而周士崢很清楚,雖然他曾經有一度想要自欺欺人,但其實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也是在那時,周士崢發生了變化。
起初那種變化只是體現在一件小事上,
班上有一個聒噪活潑的男生,在某一天的下課時間一直糾纏著李瑾,而李瑾也跟對方打很開心的打鬧。周士崢遠遠地望著他們,神情平靜得近乎僵硬,
沒注意到自己已經握緊了拳頭。
趁著大家去上體育課教室內空無一人的時候,周士崢隨手拿走那個男生桌上的作業簿,
扔到校園角落的垃圾車內,接著才匆匆趕到體育館去上課。他記得很清楚,那天下午放學前要把作業本交給老師批改,那個男生遍尋不著作業簿,只好趕緊買了一本新的作業簿,
趁著下午上課時焦頭爛額地抄著別人好心借給他的作業。
自己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讓對方如此困擾,
年少的周士崢心中多少有些得意,有些幸災樂禍。
從那之後,一旦有人跟李瑾太過親近,
周士崢就會忍不住採取一些輕微的報復,
起初還只是惡作劇的範疇,但到了後來,事態愈發嚴重。有一次,周士崢得知班上某個女生向李瑾告白以後,心中燃起怒火,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趁著教室裡沒人的時機,把那個女生放在桌上的東西用美工刀割得亂七八糟。
他藏起美工刀,匆匆逃走,心底卻焦躁又恐慌。
周士崢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他很清楚,自己一向是理智的,
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正在漸漸失去控制?
對於他的徬徨與焦慮,
李瑾一無所知,
兩人還是如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相處著,
周士崢在明白到自己的異常以後,也開始學著控制自己的情緒,即使有別人親近李瑾,甚至向李瑾告白,
他也只能竭力壓下那種不滿與憤怒的情緒。
就像父親失去控制而對他行使暴力一般,他也在漸漸失去控制的過程中,變得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