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都退下,這才回頭低聲道,“太醫說沈國師狀況不太好。太醫館裡都三日夜沒熄燈了,可沈國師是積勞成疾,太醫們也束手無策,只能……只能看天意了。”
“天意……天意還不許朕當皇帝呢,朕不是仍舊坐上了皇位?朕不想聽什麼故弄玄虛的話,讓那些庸醫給朕個結果,若是治不好,這宮裡也用不著他們一群廢物了!”嘩啦啦一陣雜亂聲響,書案上筆墨紙硯連著看完、未看完的奏摺通通被推到地上。
易懷宇的火氣有些莫名其妙,且是突如其來的,陶世海連聲應著,依舊躬身伺立一旁。
這宮裡真正能懂易懷宇的人不多,許是隻有偶遂良一個了,偏偏偶遂良越發不願進宮與他說話,只會沉默地聽他發號施令,而後盡忠職守完成任務。易懷宇知道,就連對他最忠心耿耿的人,也在埋怨他對蘇詩韻、司馬荼蘭以及沈君放的虧欠。
“車馬已經備好了麼?”年紀越大,易懷宇的脾氣愈發陰晴不定,前一刻還咆哮怒喝,轉眼間又恢復冷定淡漠。
陶世海點頭,面上有些猶豫:“車馬早已備好,就等明天載著沈國師離開。皇上,奴才有句話本不該問,可憋在心裡怪難受的,不知皇上……”
“說。”易懷宇煩躁甩手。
陶世海深吸口氣,小心翼翼輕問:“皇上私下裡求醫問藥,千方百計想要治好沈國師,為此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為何不把這些事都告訴皇后娘娘和偶將軍?外邊都說皇上摒棄良才不顧,甚至把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宮一事也關聯起來,皇上是不是解釋一些更好?”
“解釋什麼?跟誰解釋?告訴皇后朕本就不打算殺沈君放,是他自己終日胡思亂想生生把自己憋出病的麼?”易懷宇冷著臉,嘭地放下茶杯,“他們明知道朕捨不得任何一個賢才,更該知道朕的臉面幾乎被他們兩個丟盡了,還期望朕怎麼做?讓他們名正言順在一起?君放的病連太醫都束手無策,如今唯一期盼也就是他能遠離是非之地,找一處無憂場所安心調養,若是他能痊癒,朕倒寧願揹負各種罵名。”
“可皇上就不覺得委屈麼?連偶將軍都……”
易懷宇啞然失笑。
最苦的苦笑。
那年設計去掉姚俊賢時,偶遂良曾對他說,戲要演好不被人戳破,就得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矇騙過去。許多年過去,當他領悟這道理並上演一出好戲時,果然,偶遂良這個離他最近的人也被欺騙了。
易懷宇明白,沈君放的病根在於司馬荼蘭與他之間的選擇,感情與忠誠,這兩樣無法砍斷的束縛將沈君放死死纏繞,掙扎不得脫。
當然,他也是惱怒氣憤過的,對司馬荼蘭與沈君放之間的關係感到怒不可遏,認為這是他們最卑劣的背叛行為。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份怒火裡的妒意慢慢彌散,當他回頭看所做過的事才驀然發現,那兩人其實比他更痛苦,更加無可選擇。
在沈君放面前處處炫耀自己有個聰慧皇后的是他,冷落司馬荼蘭任由她哀傷的是他,讓兩個人相遇並因此有所交集的是他,給了沈君放機會,讓冷寂中的司馬荼蘭感受到溫暖溫柔的人,依舊是他。
“朕以為荼兒最是冷硬倔強,即便沒有朕也會一切如故,朕卻忘了,她也是個需要人關心的女人……”
沙啞模糊的聲音在御書房低低響起,陶世海沒有聽清易懷宇在說什麼,稍稍湊近些想要聽個真切,易懷宇卻閉了嘴不再說話,直等到屋外傳來慌張報信。
“皇上,皇后娘娘不顧禁令非要去看沈國師,奴才們實在攔不住了!”
果然,她寧可違逆他的旨意也要去看沈君放嗎?
易懷宇閉上眼,許久,幽幽一聲長嘆。
“陶世海,都按朕吩咐的做好了麼?”
陶世海一凜,深深垂首:“已經安排妥當。皇上……委屈皇上了。”
暮色降下,月色西起,沈君放居住的某處偏殿裡,司馬荼蘭呆愣而立。
該有人安靜臥床的屋子中空無一人,床榻是乾淨整齊的,原本擺滿書籍筆墨的書案空空蕩蕩,輕輕喚了一聲,只有自己蒼涼嗓音迴盪。
“沈國師呢……”司馬荼蘭臉色驀地慘白,跌跌撞撞向後退了數步,若非玉枝攙扶,只怕早已跌倒在地。
“快說,沈國師呢?不是說明早才離開嗎?人去哪裡了?”玉枝也耐不住脾氣衝管事的小太監怒喝。
小太監撲通跪倒,連連磕頭:“娘娘恕罪,沈國師今日早些時候就被皇上帶走了,至於去了哪裡,奴才真的不知道啊!”
“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