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不會天真到為了蘇詩韻放棄所有,但也不會冷血到為了天下棄她於不顧,若非如此,他也不用絞盡腦汁想出這麼個繁瑣計策,將準備好的奪權大計突然提前。
無她比肩相伴的江山,定然會讓心裡少些什麼,空留遺憾。
病中總容易多想,志在天下的易懷宇也不例外,把有蘇詩韻殘影的記憶都回顧一遍後戀戀不捨睜開眼,近在眼前的面龐卻讓他呆愣。
蒼白麵頰如雪雕塑,長而捲翹的眉睫微顫,翕動鼻翼吞吐著淡淡呼吸,罕見的安寧睡顏讓易懷宇難以相信,枕在自己手臂上的溫順女人就是那個河東獅一般的將門千金司馬荼蘭。
她瘦了。
下意識伸手撫上細膩面頰,指尖傳來的觸感柔軟微涼,與蘇詩韻不同,另有一番舒暢感覺。然而這舒服感覺不能讓易懷宇有一絲半點的高興,他看得出司馬荼蘭在發抖——潮溼的石洞中,她縮成一團躲在他懷裡,枕著他修長手臂,如被夢魘糾纏似的表情痛苦。
“醒醒,坐起來……”自己的病還沒有痊癒,扶起沉睡的司馬荼蘭頗有些吃力,易懷宇用盡力氣才掙扎著坐起把司馬荼蘭抱在懷裡,一手摸著她滾燙額頭,一手輕拍蒼白麵頰,“別睡了,現在不能睡,快醒醒!”
司馬荼蘭沒有睜開眼,神志不清地呢喃兩聲後又往易懷宇胸口貼了貼,附耳唇邊依稀可以聽見,她是在喚他的名字。
那一剎易懷宇前所未有地驚慌,驚覺原來自己也會害怕,害怕懷裡倔強驕傲的女人回天乏術,害怕她因自己而失去性命。不想她死,喜歡看她發火模樣,喜歡看她一次次碰壁後不甘表情,更喜歡她的睿智機敏,勇敢堅強。
如果沒有遇到蘇詩韻,他也許真的會愛上司馬荼蘭吧?
世間哪有那麼多如果假設呢?蒼茫著雙眸乾澀苦笑,易懷宇放棄呼喚把司馬荼蘭抱緊懷中,背靠冰冷岩石望向一點光明微亮的洞口。
天命弄人,他算計了所有人卻也被人算計,落魄逃命不說還要牽連司馬荼蘭,更可能,要與她一起死在這不見天日的黑暗石洞之中。近乎死寂的靜謐裡易懷宇忽然想到許多人,尤其是蘇詩韻和偶遂良,一個是世上他最愛的人,一個是他最信任的人。
如今,他還能像從前那樣深愛、信任嗎?
懷中抱著為他甘舍性命的女子,蘇詩韻的溫婉似乎在腦海中淡去——不是不再愛,而是驀地發覺,他為蘇詩韻付出的辛苦正如司馬荼蘭為他所付出的,那種獨自撐起一切的沉重感同身受。
司馬荼蘭,這世上唯一一個用盡全力求他真心的女人。
“要死在一起了吧……”
不知何時司馬荼蘭醒來,無力地靠在易懷宇胸口低低嘆道。
“若是遂良還像從前那樣肯追隨我身後,他應該很快就來救我們才對,可是人心易變,能不能相信他,我也說不清了。”閉眼輕撫司馬荼蘭披散長髮,易懷宇露出無奈笑容,“天若亡我,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支著胳膊一陣掙扎,司馬荼蘭勉強仰頭,雙眸迎向易懷宇黯然表情,忽地眼神堅硬:“不會的,你不會死,不是答應過哥哥和舅父要執掌江山後給他們功名利祿嗎?你這種人……才不會輕易死掉。”
“這理由真傷人。”
“憑你皮囊,哪有什麼話可以傷到皮肉?你便是這世上最冷血、最無情、最無賴的人。”
仿若**的交談讓易懷宇啞然失笑,抬著面頰微紅的臉龐輕吻髮際,漆黑眼眸黯然閃爍:“是我負了你。這一世若是來不及補償,下輩子我還你可好?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哪怕是天下。”
最最動聽的情話便是許諾,即便是習慣了冷硬如鐵的將門千金也不敵這般溫柔低語,痴妄著眼,凝眸深邃。
“我不要天下,我只要你待我如她,你能做到嗎?”
江山故曲Part。17
十月微寒,淅瀝秋雨帶來霜露遍地,被馬蹄踏碎時捲起片片晶瑩。
這時節溫暖被窩最是讓人貪戀,就連一向自詡勤快的司馬荼蘭也不能免俗,從昏睡中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熱烘烘的火炕上,立刻又閉起眼享受那份溫暖。
好暖,比起冰冷潮溼的石洞,簡直天壤之別。
“起來喝些薑湯暖暖身子,想睡有的是時間。”並不嚴厲的呵斥把司馬荼蘭從貪戀中吵醒,揉揉眼睛不情願掀開被子起身,微有些茫然地環顧一圈,而後目光落在門口抱肩斜倚的易懷宇身上。
“……得救了?”
“嗯,得救了。”易懷宇點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