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暗自冒汗——我找不到自己的所屬隊伍了。
我半痴呆地拖著步子踱到大軍面前,卻不知道往哪邊轉彎。人山人海的隊伍中,我站在無數交錯掃視的目光中。過不了一會兒,隊伍已經開始起拔了,大隊人馬在我面前緩緩移動。
韓昭呢?秦代山呢?由於昨天對打仗的不重視,我沒有留意自己小隊的旗號是什麼。
我撇撇嘴,無所謂,隨便找個隊伍跟進去再說。
我來到一支隊伍的邊上,笑容滿面地想擠進去,對方什長的冷臉外加士兵們連忙擠作一團的表現,好似我是個臭雞蛋,我的加入會讓他們降低格調、影響風格。我接連碰了七八個釘子,只好很沒面子地退出了隊伍。
我又是一個人留在了隊伍的旁邊。
將軍正站在隊伍側面掃視軍隊,我們兩個很湊巧地相距五十多米,一起檢閱著隊伍。我再次感到他威嚴的目光在我身上掃動。我在想,古代士兵一定不能隨意忘記旗號吧?否則全軍集合的時候豈不是成了一鍋亂粥?看來,我又一次觸犯軍規了。
將軍向我靠過來,刀光在晨光下閃動。他一定打算把我這種人揮斃於馬下,以正軍容,以肅軍紀。
就在此時,密密麻麻的人堆裡,終於伸出了一隻親切熱情的手。
不知為什麼,朝日紅光的反射下,我腦海裡跳出五個字:
紅——燒——鹹——豬——手。
正文 第五章 向風意氣天鷹翔
在密密麻麻的人堆裡,終於伸出了一隻親切的手:“小子,來我們鐵螭隊。”
我定睛一看,正是方才那位提醒我“右轉”的鐵騎隊老兄,雪白的牙齒像陽光下的發光體。我如獲大赦地向他走過去,排在他的背後。
戰場上減員很多,士兵們往往由各自的什長、百夫長臨時排程。只要有人要我,這麼一個小兵的位置,應該跟那位親愛的驃騎將軍沒有任何關係吧?將軍又冒出聲音來:“陳天鷹,他能行嗎?”
陳天鷹笑著抱拳:“啟稟將軍,方才這小子已經跟上了羽林軍的戰鬥隊形。我正需要這樣的人手。”
我在馬隊中間走出這個戰場數百米後,終於找到了韓昭和秦代山的人,他們一個平躺在遠處,身上插了五六支長箭;一個歪坐在一塊大石邊,頭和肩膀已經分離了。難怪韓老哥年紀不大,話卻很多,他是想在死前把一輩子的話都說完。
陳天鷹身材高大,筆挺的脊背端坐在馬上十分威風。他是鐵螭隊的百夫長,根據梟翼的職業規範,從此以後我要誓死追隨這個人了。
聽說,今日一戰,我們殺盡了匈奴屬下剌崮國的全部生力軍六千多人。剌崮王烏察爾組織精銳親兵試圖逃脫,被驃騎將軍追斃於馬下。
剛打完仗的我們繼續急行軍。
馬蹄沉重,騎士靜默。我們的速度如利箭,我們的賓士如飛鳥,在將軍的不斷催促下,我們一路乘風踏沙,破雲開霧,彷彿夸父追日,彷彿彗星逐月,我們用全部熱血馳騁在大漠深處,似乎要一口氣直奔到天之盡頭,雲之彼岸。
等到荒原上一片漆黑寂靜,我們才得到了下馬過夜的命令。此時的我們已經汗透鎧甲,呵氣成霜,疲憊的身體依靠年輕倔強的不屈服,在寥廓的荒原上化作烏亮蜿蜒的長河,奔騰的力量掩藏在漠漠的蕭瑟冷風中,安靜地守候著這片註定成為華夏民族版圖的土地。
露營的時候,陳天鷹告訴我,他的這支百人鐵螭隊屬於將軍親率的羽林軍。羽林軍共五千人馬,與我原先所在的邊民招募而成的騎兵隊不同,他們是驃騎將軍訓練了兩年的職業軍人。他們的政治水準和職業素養都非常高,可以說是大漢朝最精銳的騎兵隊伍。
可能是為了鼓勵我,他還一臉自豪地告訴我:能夠進入羽林軍,普通士兵的級別相當於一般軍隊的什長,伍長相當於一般軍隊的百夫長。他們立軍功最多,將來得到的賞賜也最多。
聽他花言巧語地說得比唱得還好聽,我暗道:“死起來也是最多的吧?”就衝他們今天這麼捨生忘死衝擊敵軍的做法,我就敢斷定,這根本就是一支死士隊伍。我打斷他:“把你們的隊形變化和訊號說給我聽聽。”
他笑了,說我用不著這麼性急,吃飽了再教我。編在鐵螭隊,好像也沒有什麼糧餉上的待遇提高,他跟我一樣吃著澀炒米,舔著苦鹽塊。
我失望地看著他的晚餐,道,快點開始學習吧,我還想多一點活下來的機會。於是我們就在地上點點畫畫開始學習,一口氣學到後半夜,他的眼皮都耷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