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懿凡,妳的理由足以與外頭的一切抗衡嗎?」
張書妘不是要為難她,是她自己急需一個逃脫的藉口、一個超脫的理由,有好多困惑、好多迷惘、好多包袱,世界上只有戴懿凡擁有能夠使這一切澄清的能力。
但當戴懿凡再一次垂下握著水瓶的手臂時,張書妘知道這一次,她也沒了個答案。
戴懿凡還是笑了,就是那笑能讓一切都自然而然的隨風而過,就是這笑讓一天無論如何的美好。
「我就說…」
那笑容是不會被任何事物玷汙的,即使此刻帶著一點埋怨。
「…就說妳為什麼要當老師嘛…」
☆、23
張書妘下了課,拿著公民課本跟那張智班剛剛考過的考卷,烏煙瘴氣的回到教務處。
「 Bullshit!」張書妘低罵著,把手上的東西摔到桌上。
好死不死的不給誰聽到,偏偏就是教務主任抬起頭狐疑地瞪著自己。
「…《Bookthief》。」張書妘指著教學組長桌上那本《偷書賊》,說著,主任這才點了點頭,收回視線。
張書妘頹然跌進座位裡頭,累得只想要就這麼消失、透明個一兩分鐘,拜託不要有人打擾。
智班是個好討厭的班級。
問題很多就算了,還吹毛求疵,要覺得不是刻意為難都很難。
「書妘…」教務處的老師經過時小聲地提醒,指了指影印室。
「好的。」
張書妘馬上站起身,偏偏就是今天中午不能豁免,有學生來問問題呀?
什麼時間不選…
張書妘想著,走進影印室,愣了半秒,思忖著是不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退出來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但林宇儂就坐在那兒,看著自己淡淡的微笑。
「嘉儀跟妍君呢?」
張書妘問,她已經把原先要問出口的「怎麼只有妳?」吞回去、修飾過了,但問句聽起來還是有些稜角。
唉,她忘了眼前的人是林宇儂,再細微的事物都是有可能被察覺的。
「她們中午要忙社團。」
林宇儂在張書妘走到桌邊時站起身,拉來一張椅子。
「怎麼突然來了?」
張書妘想到自己沒有回應的週記,一顆心懸蕩起來,但眼前的林宇儂還是怡然自得的模樣,顯然是沒有耿介的。
她聳了聳肩,「老師在忙嗎?」
「沒有。」
林宇儂歪著頭看著張書妘一會兒。
「確定嗎?」
「嗯,我確定我沒有忙。」
於是林宇儂指了指她搬來的那張椅子,要張書妘坐下。
張書妘沒有太介意林宇儂聽起來唐突的句子,但卻挺訝異她文字裡頭隱藏的意味。林宇儂是很在乎張書妘是不是心甘情願坐在她對面的,所以她多重複了一次,暗示張書妘如果不想要,就順著她的話藉口離開就好。
想得真多。
「那個…」張書妘想著這問句實在好尷尬,就看到林宇儂抬起視線對自己點了點頭。
或許是因為兩人的交集就只有這麼一個媒介,所以她可以輕易地猜到想要問的吧?
「…爸媽還好嗎?」
林宇儂安靜思索著。
「『混賬。』」林宇儂開口,「『拆散家庭的混賬。』」
比起看著週記上潦草的字跡寫著這幾個字的怵目驚心,林宇儂此刻冷然的語調更令張書妘感到心痛。
「妳只是想要讓事情更好而已。」
「…但我沒有造就任何改變。」林宇儂說著,隨即搖了搖頭,「不用安慰我,在現實眼前我還太渺小,實在不用期望太多。」
張書妘好像聽過自己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語,她會知道這不是一種對人生放棄的態樣,只是能夠做得太少了,所以寧願消極的等待。
因為眼前的人是林宇儂,所以她不會嘗試著灌輸那些「人生多美!」、「面向陽光吧!」…之類的概念。
「我可以為妳做點什麼?」張書妘問,眼前的女孩應得的是多彩多姿的人生,因為她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就是擁有能讓一個單調無聊的世界很精彩的能力。
「傾聽。」
林宇儂說。
「我有很多,很多很多牢騷,就像中年婦女的碎念那樣沒意義。每個人都有困難,又不是我的問題特別神聖,但我就是沒辦法容納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