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少女踢開被擠壓而破碎的木門,衝了進來,高聲呼喚他。
看得出來維拉從開始尋找他起,就不斷狂奔。
因為此時少女站在門口,正呆愣看他,喘息不止,神色悽惶,一身狼狽血汙,拿著染血砍刀,還在不斷顫抖。
少女越走近,身上焦痕就越是明顯心驚,維拉神色慢慢從瘋狂轉為鎮定,卻依舊顫抖,夏佐看見她已是滿臉淚痕,近乎崩潰……
他不知昏迷了多久,當所有人都已從飛艦撤離,維拉卻還在找他。
在充斥夢魘的火海中找他。
那瞬,夏佐真想一刀殺了自己。
“你怎麼樣了?肩膀怎麼了?”維拉快步走來,在他面前蹲下。
“撞到頭還有肩膀刺傷而已。”
不想讓她擔心,說著,夏佐捂著左肩,扶牆就要站起,卻狠狠的踉蹌了一下,被維拉眼明手快扶住──無比精確的扶到無傷的那邊。
“小心!”
維拉輕聲道,伸手快速翻動他髮絲檢視額角,又繞到左邊,探頭看他左肩傷勢。
“……額角只是小撞傷,但左肩在大出血,”維拉低聲說著,將砍刀收回空間瞬間拿出繃帶,咬著一頭模糊不清惱怒道:“你剛剛硬將東西從傷口拔〃出來的,對吧?你是白痴嗎!”
聽出了維拉語氣中的責備,夏佐保持緘默,任維拉舉起自己左臂快速纏繞繃帶、施壓、打結,沒幾秒就做完了簡單處理。
“我們需要馬上跳下去,這飛艦已經沒辦法保持平衡了。”
維拉將夏佐與自己頸上制服領巾解下,作為防煙面罩戴上,接著將夏佐沒事的右臂搭到自己肩上,然後手臂往夏佐腰腹一圈,幾乎是扛著他般往正確方向走去。
剛開始夏佐還不願讓維拉攙扶,可是發現自己早就因為失血而步履闌珊時,馬上妥協了。
他可以清楚感覺到,維拉圈住他腰背緊緊讓兩人相貼那瞬,憑空出現了一股浮力,腳步輕的嚇人,幾乎足不點地。
“開始冒濃煙之後,夢魘都離開了,不用擔心。”
夏佐聽見維拉如此輕聲道。
看著燒紅滾燙煉獄一般的飛艦內部,夏佐忽然想起維拉那個跟班傑明有關的夢境。
從前維拉,也是這樣死命扛著班傑明,從死裡奔逃。
這傢伙總是這樣,平常一副沒人陪著就什麼都做不了模樣,到重要時刻,卻像只賭上性命都要護你周全的母鳥。
比什麼都可靠,比誰都拼命。
班傑明那趟血痕拖行、仿若永不黎明的暗夜之旅,此刻忽然清晰起來。
就好像現在的維拉與他,鮮血淋漓,蹣跚走過飛艦內部熾熱火紅煉獄。
那時就可清楚看出,維拉明明知到自己很可能因此賠上性命,她還是完全沒有思考過放手這選擇,一寸都不放。
也許是因為,如果班傑明或他死了,維拉都覺得自己無法在那種悔恨中活下去吧。
思及此處,夏佐忽覺心慌。
萬一今天他真的死在這飛艦的某處,找不到他的維拉,不就要一同陪葬了?
這念頭像隻手,掐緊了夏佐發顫的咽喉。
不知不覺已來到飛艦邊緣一處大裂口,往下可看見雨點與霧氣瀰漫,而燃燒的異物塊塊墜落,落入底下無邊黑森。
“要跳了,用滑翔翼遠離飛船,它快墜毀了。”維拉說著,仰臉看他,將他的手臂調整至能穩穩勾住她肩頸的位置。
“我要用兩手穩住滑翔翼,每天都做單手倒立俯撐的你,緊緊抱住我幾十秒,應該沒問題吧?”仰著臉,維拉嘴角扯起勉強笑意,目光炯炯詢問他。
飛艦鋼鐵與引擎的哀號聲益發淒厲,每一聲掉落的雨點都像催促。
夏佐知道維拉在等他給個讓她安心的答案,可是還是呆滯於那眸光。
從那眸光可以清楚看出,如果他失手沒抓緊而墜落,這傢伙絕對會隨他一起落入飛艦之下的火海黑森,並試圖在飛艦墜毀壓爛他前做出各種掙扎……
即使這傢伙,力圖表現出不做傻事的正面模樣。
“可以嗎?”維拉又問了一次。
底下森林已經開始因為墜落的火花而燃燒,冒出陣陣濃煙,夏佐沒看維拉,而是低頭,瞪著兩人在地面漸漸匯聚的小血窪。
“當然可以。”他低聲道。
維拉笑了,踮腳在夏佐下巴落下安撫與鼓勵的一吻,拉著他手臂,又讓他抱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