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畫師杜三衡嗎?
第二章
自萬晉年間起,四海昇平,國無戰事,當今皇帝爺兒重文不重武,往往一座城鎮裡,文人雅士難以計數。尤其南方繁華的永昌城,一向是跟著京師的流行在跑,文人飲酒作詩狎妓放浪,武人為溯口而轉業。在如此太平盛世裡,畫師的身價也水漲船高,連帶著畫材也成為販售的熱選之一。
不過,繪畫之中,最難選購的就是油畫顏料。早年,油畫顏料由宮中偷轉出宮私下販售,後來重文風氣過甚,畫師氾濫,民問商船來往番國運送貨物時,多少帶點顏料輸入民間,只是因為民間畫師懂油畫的有限,故運回的數量也不多。
這一日,她掀開畫布,加厚的高麗紙上有著上色的年輕肖像。她咬著畫筆,觀望了半天,提筆揮毫,一一記下所需顏料。
“杜畫師!”門外,是鳳二郎的大嗓門。
“來了來了!”
畫未完成,不能讓人窺見,否則那瞎子知道了她的底細,怕不把她罵到頭昏眼花才怪,於是連忙拉下畫布,才去開門。
“二郎,怎麼?剛賭完午飯,又要賭嗎?”她笑問,很樂意隨時再賭。
“啐!是前頭廳裡有人想見杜畫師,少爺叫我過來請人。”
“有人要見我?誰?”
“唔……”不知道是不是他不習慣說謊的緣故,眼神飄啊飄的,飄到她身後那塊畫布,咕噥道:“少爺也在場的。”他的暗示很夠了。
她揚眉,笑道:“阮爺也在?這倒難得了。有哪個人既認識杜某,也能教阮爺出秋樓一步的?”
“唔……杜畫師,你也別緊張,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也就是去前廳讓人看看,看完了,你愛幹什麼便幹什麼。”
她聞言,失笑:“二郎,你當我是賣身藝妓嗎?”
“不不不,只是有人想驗明正身……”鳳二郎往後跳一步,連忙捂嘴。“我什麼都沒有說,我什麼都沒有說,你可別出賣我啊!”
果然是驗明正身……她就說,她剛來永昌城,什麼人也不認識,哪來的故友登門拜訪。
“杜畫師,我二郎可是支援你的!”鳳二郎用力拍拍胸脯,力挺道。“其實,你彆氣我家少爺。他本來也沒懷疑你的……”
“欸,阮爺會懷疑,我一點也不意外。”她笑嘆,神色自若地跟著他往前廳走去。“我明白他眼瞎,不易信賴人,再加上我是個女人,女人成畫師,依阮爺的性子自然不能認同。”心裡暗暗扮了個鬼臉,即使心虛,也不能流露在臉上。
“不不不,杜畫師,你別誤會我家少爺。他曾是官呢,判過多少案件,怎會瞧輕女子?只是,今天有客來訪……”鳳二郎豁出去了,反正他天生嘴大,多說兩句死不了人的。“我就說個明白吧。這府邸在永昌城內,已有百年曆史,早年曾有風水師說這足塊福地,三代之內為商為官是少不了的,果然,少爺的爹主商,到了少爺這一代可就厲害了,都察巡撫呢!”鳳二郎想來就驕傲。
“現在不是啦。”她隨口道。
他看她一眼,張口想要辯駁幾句,卻發現無話可說,只能很沮喪地答:
“是啊,打我十歲那年看見少爺滿眼是血的回官邸之後,就再也不是官了。”
隨即一振,又道:“反正啊,今兒個是老爺在世時的老朋友,最近他遷居來永昌城,說是要來拜訪故友之子,可一進門,三兩句話就繞在杜畫師你身上打轉呢。”
“我?”那可不妙了。
“是啊。我猜,是想請你過府去作畫吧。”他有點緊張,低語:“我知道少爺脾氣很壞,跟你完全不對盤,可你下能在這節骨眼跑,我跟你的賭注,還沒個結果呢!”
杜三衡哼笑一聲,不作表態。
在前往大廳的路上,到處可見府內半廢的屋宇或無人管理的花景,即使是長年待慣這樣的環境,鳳二郎也不得不暗歎自家府邸的衰敗,他偷覷杜三衡一眼,很怕她嫌阮府太破舊是因貧窮所致,趕緊道:
“杜畫師,你別誤會。這全是鳳春下的決定啦!”
她揚眉看向他。
“她是為少爺好,怕新僕陌生,少爺眼瞎,不易適應,所以到現在奴僕只剩下十五人,原想等名醫治好少爺的雙眼,再重振家園,哪知──”說著說著,又用力嘆了口氣。他也不過十八少年郎,要煩惱的事真多哪。
“鳳娘對阮爺,真是好。”她隨口笑道:“簡直事必躬親呢。”
他的神色古怪,低語:“是啊,他倆親密得很,遲早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