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他故意逗她,任她說得口乾舌燥,只是風淡雲輕不動聲色的作他的素描。她“老”羞成怒,遂兇巴巴的把他的本子奪過,就著頁頁景緻斐然胡亂翻起來。
本子前半部分的每幀畫幾乎都以雲入景。這麼簡單的物事竟也繪畫得姿態各異變化莫測,動人心魄。然,總觀,卻給人一種冷凝的感覺。
後來的畫,雲的蹤跡漸漸隱去,景物開始繁複起來,筆觸卻漸見柔和,恍惚間竟給人一種錯覺,作畫者在描繪這些景物的時候,似乎面帶微笑,嘴裡悠悠銜著半根青草,未懼時光流轉,年華如殤。
枕在他堅實有力的腿上,她晃著腦袋,問他後來為何不畫雲了。
他淡淡道,“言,有時候我們見著雲浮在半空,靜靜的不事活動,其實不然,它一直在飄移著,只是以我們看不見的姿勢罷了。”
“……”
她似懂非懂的又晃了晃腦袋,動作活像小狗一頭。
耳邊聽到他輕輕的笑,隱著天日不見的寵溺。
過了好久,在她以為早已沒了下文眼皮漸重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他越發清淡的聲音。
“而現在我有你了。”
仿若天籟。
沒來得及深究,便徐徐地闔上眼簾,睡去了。
這一輩子,能在晴人的懷中這樣睡去,即使突然沉進永世的黑暗,即使年華在十分鐘老去,又何足憾。
朦朧之際,感覺到他溫熱的唇在她的眼皮上滿帶憐惜地吻過。
時間,就此停頓。
以前不懂他所說,離開他以後,細細去憶他的一言一笑,終是明白了他話裡的含意。
他是如風像雲般的人,從不曾為誰而駐足。可是,他卻曾為她停下過,心甘命抵。
叢雲本無定,今為蒼山留。今日,這個雲一般的男子,卻靜靜的陪伴在周懷安身側,共數流年。周懷安的英文名,正是Jebel(高山)。
聞說他們就像魚與水,藍天與微雲,契合無間。
手指緊緊抓著路旁的欄杆,骨節因用力而泛白,剛平復的心律又劇烈起伏,過了許久才平復下來。
鈴聲傳來。從包裡掏出手機,開啟新的簡訊。陌生號碼,內容和名字卻熟悉,微微跳動的熒幕寫著:
“悠言,你這人,怎麼說?還真是該打。回G城幾個月了,也不通知一聲。還是Susan露了點兒口風我們才知道。明日是我的生日,想來,你也必定忘記了。明晚八時三十有聚會,算是為我慶生,只是幾個老同學小聚,不可不到。時代廣場十四樓“lavender”。謹候到來。許晴。”
蝴蝶 第五話 似是故人來
第五話似是故人來
和Susan一樣,許晴是大學時候的室友。畢業後自己悄無聲息地離開G城,直到三月前回來,這一走竟是整整四年沒見。
當年,為了避開那人;自己隱匿行蹤,除Susan在內極少幾個人,幾乎跟往日所有同學都斷了聯絡。這些年來,他們那一屆的“好事”分子組織聚會也不在少數,卻未曾出席一次,每回都是有意無意地從Susan那裡探聽訊息。
而Susan除怒其不爭外,卻也總心軟,會透路點那人的訊息給她。這次,沒有周懷安,更沒有顧夜白――只是幾個老同學小聚,倒是沒理由拒絕了。
八點三十分正,lavender。
輕輕擰開包廂的門,悠言是一呆二愣三苦笑。雖說幾年不見,她怎地就該死的忘了往日的慘痛經歷。
許晴是G城人。還在大學的時候,某天向那女人打聽一G城的店鋪。她說很好找,因那一帶只有為數不多的店子,挨間兒問問便知。待她找著那地方的時候卻傻眼了,確是為數不多,三十多間而已。
四年沒見,許晴還是沒有令人失望。確是幾個老朋友小聚,她淚奔,前提是請自動忽略掉大廳中那數十號人。
橘黃色的燈光,淡淡的鋼琴協奏曲,都市白領優雅的啖著紫紅色的酒液調笑閒侃,觥籌交錯間的美麗與和諧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人就這樣打破了。
當空姐的Susan此刻正在飛往土耳其的航班上,還有一些同學很早便離開了G城。除此以外,幾乎他們那屆專業的都出席了,有些甚至還附加了自己的伴侶。
例如,大廳深處眾人繚繞的周懷安和她身邊的G大99屆美術系天才,顧夜白。
她的手還搭在門把上,早有一堆目光不期而至,石子空落碧潭,又豈能無波?好事者的眸光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