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她才對伏翼說了句愛他,伏翼又拂袖而去,她追了出去,在深更暗夜裡尋找著伏翼,但是……
那個迎面撲向她的黑影,卻不是伏翼。
不是伏翼,卻用噁心的雙唇及雙手在她身上留下了消抹不去的傷痕。
不是伏翼,卻霸道地侵佔了她。
她哭喊到喉嚨嘶啞,哭喊著伏翼的名字,伏翼終是沒有出現救她……
三天之後,伏翼才又回到了她的身邊,而她,在那三天之中哭乾了眼淚。
即使她絕口不提那晚的惡夢,以為可以就此磨滅一切,她仍是錯了。
經過數月,她竟發覺自己懷孕了,懷了那惡人的孩子。
她沒有勇氣對伏翼言明,獨自一人承受著驚慌及害怕。
她知道,她的夢碎了,那個曾為了伏翼而編織的夢,支離破碎了……
她曾經多麼渴望能擁有孩子,即使她的生命短暫,對伏翼而言猶如一夜曇花,盼不到天長地久,但希望仍能藉著她與伏翼的骨肉傳遞下去,她無法永世伴隨著伏翼,還能有她的孩子陪著他,孩子老了,還會有孩子的孩子,然後再有孩子的孩子的孩子……
伏翼絕對不會有孤單的機會。
她從不貪求,但老天爺卻剝奪了她的小小希冀。
直到微隆的小腹再也掩蓋不了她妊娠的事實,她在伏翼眼中看到了愕然,靜靜地相互凝視好久,伏翼才淡淡地問了句“孩子的爹是誰”。
她搖搖頭,他卻以為她在袒護那個敢做不敢當的男人。
你希望我怎麼做?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伏翼的問句讓她再添茫然。
她現在,很害怕。
她挺直腰脊地駐足在他面前,透紅的眼眶凝著淚,數月的恐懼讓她足足消瘦一大圈。
她只希望伏翼可以抱著她,讓她能有雙臂膀依靠。
伏翼起身走向她……卻越過她身畔,走出了大門。
她幾乎是雙腳一軟地跪坐在地,心底不斷默求著他的回頭。
二更過去,獨自籠罩在黑幕之中的她知道,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她拭淨了淚水,一直等到旭日東昇,她才撐起發麻的雙腳,一步步走到藥鋪,抓了帖藥,又拖著疲累的步伐回到廚房,一個人默默地熬起湯藥,炭煙燻;得滿室濃嗆,她的淚,一顆一顆墜入藥壺之中……
她坐在桌前,放任桌上的藥湯由熱轉涼。
她在等,在等伏翼。
空洞的雙眼痠澀地再也流不出淚水,薄暮夕陽間,那條拖得好長好長的身影遠遠地投映在地,她抬起頭,注視著伏翼進屋。
伏翼深吸一口氣,似乎有話要說,她卻阻止了他……她不想聽到任何不堪的字眼出自於他口中,那比心如刀割更痛千倍萬倍。
我知道,你不想要我腹中的孩子,所以我不會生下他……
她端起了藥碗,貼在唇間,仰首飲盡。
那是墮胎的藥汁?
伏翼問話的同時,想伸手攔下湯碗,卻已嫌遲。
藥汁苦澀得難以入喉,她蹙著眉,抹去唇邊殘餘汁液,忽而輕輕地笑了。
每一次當我說愛你的時候,你總是轉身離去,但這一回……我仍要說,伏翼,我愛你……
豔赤的鮮血緩緩由她揚笑的唇間溢位,接著是鼻子、眼睛、雙耳——
這一次,伏翼沒有機會轉身離開。
因為離去的人,換成了她。
那碗熬煮了兩個多時辰的墨色藥湯,是毒。
茴香死了,成為一縷輕魂,卻仍沒能真正離開他,因為伏翼將她收入了鎮妖爐間,不容她踏上黃泉。
為什麼要強留下她?強留下一個他不想愛的鬼魂?
我當然在乎,因為他是你的。
我當然在乎,因為他是你的……
如果那時,他願對她說出這句話,興許她便不會尋死,興許她會更有勇氣將一切向伏翼吐實……
很多事情並不是後悔便有機會能挽回。
她與他,便是。
“我當初,在等你一句話。”
伏翼的臂膀橫越過她的身軀,手掌支在枕畔,將她困在其中。
她的思緒由過往回到現在。“什麼話?”
“我在等你對我說,你希望我成為孩子的爹。”她若開了口,他定會同意。
茴香的淚滑下了臉頰。
“……我當初,也在等你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