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大漢反穿老羊皮背心,露出一身比鐵還黑、還結實的肌膚,以無花的目力自然不難看清,那人的一張臉竟像是風乾了的橘子皮,凸凸凹凹,沒有半寸光滑乾淨的地方。
他的眼睛也是灰濛濛的,簡直連眼白和眼珠子都分不出來。
而此時在屋子裡的還有三個人。
三個做了一輩子朋友的人。
姬冰雁冷冷的看著自己面前的楚留香,眼睛裡都冒著寒氣。
而胡鐵花也瞪著他,就好像一隻大公雞瞪著一條蜈蚣一樣,而且還在不停的冷笑。
楚留香放下茶杯,一臉微笑,春風拂面道:“大概的事情就是這樣吧。”
姬冰雁冷冷道:“你說完了?”
楚留香頷首道:“說完了。”
姬冰雁這時又轉頭看向無花,道:“你娘,真是石觀音?”
無花轉回頭來面對姬冰雁,輕輕點了點頭。
石觀音……
胡鐵花雖然沒有見過石觀音,但江湖中有關她的種種傳說,每一段都幾乎令他從腳跟一路涼到後脖子上去。
胡鐵花怒視著楚留香道:“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以前不告訴我們!”
楚留香嘆了口氣,苦笑道:“你們也應知道,那位夫人的名聲事蹟,都不是能讓人產生好感的,一開始沒說,我自然也不想在你們認同無花為自己的朋友之前,就因著他孃的身份,而對他有什麼偏見。而且這件事情我們都沒想到會發生的這麼快,所以之前也為來的及對你們細說。”
姬冰雁冷冷一笑,道:“果然不愧是楚香帥,考慮事情就是周到。”
胡鐵花卻大聲道:“我對花骨朵才沒偏見。”他死死的盯著楚留香一字字的咬牙切齒:“我對你這臭蟲才有偏見了!我對你的偏見就是你憑什麼偏見的認為我們會偏見的對待花骨朵!難道我們這麼大的人了,還會識人不清?”
胡鐵花這一通連珠炮的說出來,堵得楚留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所以他只好不停的摸著自己的鼻子。
他能怎麼狡辯?
他把自己這兩個極為要好的朋友介紹給無花的時候,自是希望雙方都能得到對方的認同,他對無花這麼看重,所以難免也會有些小心翼翼。
而之後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不是忙來忙去的解救無花,就是與原隨雲鬥智鬥心的較量一番,哪裡還有功夫有心情想別的,抽出時間來跟這兩個朋友細細解釋的?
好吧,他承認,最後其實是他對著完全恢復的無花快活日子多過了幾天,與姬冰雁和胡鐵花分開前就把這事給忘了交代了。
姬冰雁此時卻不像胡鐵花一樣,竟鑽些有的沒的,反而很冷靜的問向楚留香道:“你見過石觀音了?”
楚留香道:“是,見過了。”
姬冰雁道:“她怎樣?”
楚留香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道:“說實話,就算咱們這幾個合起來一塊對付她,到最後也只能是捱打的份。”
胡鐵花愣了愣,道:“那你和花骨朵怎的還能活著來這了?”
楚留香眨了眨眼,道:“其實我也想不明白,按著我對她做出來的事,她砍我十回腦袋我都不覺得奇怪。”
無花與姬冰雁點頭後早已又轉頭看向窗外,此時笑道:“這還不好想?楚香帥英俊瀟灑,風流無羈,我娘她自是會看上你的。”
屋子裡瞬間,就出現了一陣壓抑的靜默,除了無花,幾人大氣都喘不出來了。
就連萬事不關心的一點紅,擦劍的手都停了下來。
楚留香臉上的笑容僵硬著,打破幾人之間冷汗迭出的沉默道:“這不可能吧?”
無花收回目光,走至楚留香身邊坐下,捧起茶杯微笑道:“怎的就不可能了?你活著就是證據。”
庭園的邊角處,一個年輕的小廝提著慢慢兩大桶水,到了那一直在馬匹駱駝身邊的大漢面前,擦著額頭的汗哼了聲,道:“石駝,這水我給你弄好了,你省點用,不值當的對這幾頭畜生這麼用心。”
他說了話後,也知道對方完全沒有聽見,不過還是忍不住想要抱怨一番罷了。
誰都知道,在這靠近沙漠的邊城裡,最重要的就是水,而這大漢的舉動,在別人眼裡無疑是種極度的浪費。
而且看著對方仍舊細緻認真的做著自己的事,小廝就知道自己這回的抱怨完全算是又白費了力氣。
這一座園子裡頭,除了姬冰雁,沒人能與這漢子進行哪怕一丁點的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