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帶我離開家鄉的師兄我還記得,道號雪風……”
張祿心裡吐槽,叫什麼名字不好,竟然叫“雪風”,不吉利啊大哥……
“當日雪風師兄便曾言道,自入宗門,勤修仙道,從此與俗世無緣。在修真之人看來,俗人有如螻蟻一般,倘若不能割斷與父母兄弟的親情,則是將自身降為螻蟻,如此還談什麼修道?如何能得正果,如何能得長壽?所以啊,忘記吧,此前十年,權當沒有活過,父母親眷,從此拋諸腦後,如此才能談得上‘修真’二字……”
說到這裡,不禁微微苦笑:“這種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我少年時常不免於飢餒,一入宗門,錦衣美饌供應不缺,只覺此前乃是噩夢,自己的人生由此才為開端。然而師兄弟之間卻並無感情,各修各道,日常見面僅僅敷衍寒暄而已,每當寂寞之時、孤單之時,或者修煉中遇到挫折之時,總難免會回想起十歲之前家庭中的溫情……”
循道插話道:“這便是汝塵心未淨之故了!何不早早說明,為師也好開導於你……”
隨風雙眼一瞪:“汝非我師!亦無須汝來開導!”隨即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二十多年前,循道將要邁入化神,閉關修練,足足半年不得見面;而我也在金丹中階逡巡日久,不得寸進,煩悶之下,便領了宗門的任務,出外催貢,兼且散心。催促貢賦的村莊,距離我老家近在咫尺,一時興起,就順道回去瞧上一眼……
“我自十歲入門,再返回時已經快六十歲了,父母自然早已辭世,故舊也多亡故。好在昔年有一玩伴,雖然只有一品慧根,終身俗人,壽命卻挺長,我就向他打聽了父母的墳塋所在,跑去墳前稍坐片刻。我本來有一個妹妹,小自己三歲,聽說也未能透過慧根測試,無緣修真,我就問那個玩伴,她尚在人世否?可有嫁人,嫁去了何方呢?”
說到這裡,目光中突然流露出無盡的悲傷之意,且又帶著三分恚怒:“那玩伴說道,你妹子早就沒啦,她被上清派選中做了藥人……”
張祿眉頭微微一皺,心說“藥人”這名詞我貌似曾經聽到過的……對了,初來此世,在洞玄下院附近,唐麗語曾經轟塌了半面山壁,誤傷到一個小女孩兒,還是我幫那女孩療的傷,當時啟元子就曾經說過:“這女娃兒乃是轄下的藥人……”
“藥人”嘛,顧名思義,就應該是為修真門派種藥或者採藥的人。但是隨風提到這個名詞的時候,目光中流露出那種深切的悲哀又是怎麼回事兒?難道說當藥人肯定短壽?是因為長期接觸靈植,其中也難免混雜有劇毒之物——毒藥若運用得當,也是可以治病的,良藥若是亂吃,一樣能要人命——所以必定活不長嗎?貌似並沒有那麼簡單……
於是開口就問:“何謂藥人?”
隨風瞥他一眼:“幾位果然是出身蠻荒僻遠處的散修,竟然不知道什麼叫做‘藥人’。藥人就是種藥、採藥之人……”
張祿心說那跟我想得沒區別啊,就聽隨風繼續說道:“一般遴選未過測試的少男少女充任,在各派藥山、藥田中勞作,如此五六年,日常接觸各種靈植,即便對毒物也有了一定的抵抗能力,然後便可用來試藥了……”
我靠,張祿明白了,原來是拿人充當小白鼠!
無論武道世界還是術法世界,都講究煉丹之術,即以天垣世界而論,對於草藥的認知,比起地球上的中醫來,體系更完備,水平也更高——雖然未必比得上現代醫學——這也是拜了修真者煉丹之賜。可是就好比現代醫學研製新藥,先得拿小白鼠什麼的做實驗,然後還得臨床測試,才能真正確定療效和副作用,可以申報上市,這修真者煉丹,也不能煉完就往嘴裡塞的。
中國歷史上有不少迷信燒煉的貴族甚至於皇帝,雖然在道士們獻上“金丹”以後,知道先找幾個僕人、宦官啥的試試有毒無毒,但最終七八成還是活活吃死了——因為嘗試次數不夠,實驗資料就不可能精確。
天垣世界的高人若是新煉了丹藥,一般都交給弟子試吃,不但測試人次往往過百——這必然植基於度量衡和燒煉火候的精確,可以反覆煉製同種藥物,而不象地球上,辛苦好幾年就燒成一爐丹,那能做幾次實驗啊——而且那些弟子起碼都得在窺奧巔峰以上,等閒毒物吃不死他們。
想不到這清玄世界竟然讓俗人試藥,這危險係數可是太大啦!估計隨風的妹子是給活活毒死了,所以他才會流露出悲哀之意——更進一步想,隨風因此而厭惡這世界的修真者、修真體系,也在情理之中,雖然還是太過偏激了一點兒。
只是隨風的話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