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才下第二顆子。
這回青羽沒有冷笑,而是拿扇子在下巴上一下一下的磕著;我便知道他在疑心。
方才我那兩步棋在他眼裡既不可攻,又看不出有合縱連橫,以退為守的樣兒,根本不啻於廢棋;他大約是不知道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要下這兩顆子。
不止青羽,一邊的小江與小小江們此刻大約也面露疑色罷;然而青羽確是大敵,我沒有多餘心思去關注其餘人的反應,全部精力都放在棋盤上。
若我猜得不錯,青羽不是一個容易被他人影響的人,接下來應該還是會按照他的方式來繼續進攻;想至此一枚黑子已落下,咄咄有聲,正如一把利劍插入敵人心臟,一大片白子又被取去,小江似乎在那裡跺草皮。
“還下?”青羽問道,我不抬眼皮自拿一枚棋子:“你想認輸也行!”
“嗤——”
我又琢磨半日,下了第三顆;青羽琢磨琢磨,也落了子,一來二去,下了有個茶會的時間,小小江稚嫩的童聲響了起來。
“啊,我好像看出點門道來了!”
“哪裡?啊……!”小江亦驚,我落了子,得意洋洋的看著青羽開始收子。
青羽了愣怔當場,看著他苦心經營的棋局竟然出現了破綻,似乎還有些不信。我長舒一口氣,推手站起來指示小小江:“快!快數數子兒看看,輸了沒輸!”
“是!”小小江興奮得小臉紅撲撲的,我轉頭對青羽彈出一指得意道:“怎麼樣?雖說‘金角銀邊草肚皮’但圍棋究竟不是鬥毆,狠訣者勝;下棋如同用兵,雖說兵貴神速,可設若一味強攻斷了後路,孤身深入的前鋒便只有捱打的份!”
“姐姐,我們沒輸!”奉賢興奮地聲音傳來:“我們贏了半子呢!”
“……才半子?”我嘟噥著,隨即伸了個懶腰:“嗯,知足了知足了,其實一開始我只想拼個平手,甚或輸兩子好,現在還贏了半子,見好就收,保持淡定。”
“二叔,你怎麼了?傻了啊?”
小江一聒噪,我才發覺青羽還呆坐原地,入定一般,兩眼只盯著棋盤上那犬牙交錯的黑白子兒不錯眼的看。我們說了這麼久的話,他竟毫無動靜。
這……是不是有些詭異啊?我挪動腳步蹭到小江身邊悄聲耳語道:“我們是不是太不淡定,打擊到他了?”
小江微聳肩膀,也耳語道:“也許吧,據我所知,我叔叔除了輸過上皇,從未輸過的!”
“啊咧?”我心下一驚,更加小聲的耳語:“你叔叔修仙的,還跟皇室有一腿啊?”
凡間的皇室乃至高官顯爵戾氣都很重,守護龍脈的龍神每百年迴天界一遭都要先把自己洗洗乾淨,退了一身殺戮才去報告;這青羽一個小散仙,兄嫂俱在,怎麼的修行也不過十幾二十年罷,即便他資質奇佳能夠飛仙,然而畢竟根源淺薄,不宜過於接近爭鬥之地。
然而看他那本事,又不大像剛飛昇的小神仙,莫非他真是幾千年也難遇的奇才?可他方才的棋路便可看出此人頗為狠訣,不似風清靜雅的仙家……
頓時我又覺著一陣迷霧乘著風幸災樂禍的向我撲來,不覺拍拍額頭,頭疼得很。
青羽忽地一推棋盤,長身而起。
“嚇嚇嚇,師兄(二叔)啊,那啥我們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我和小江嚇得團團縮到奉賢身後,拿小孩當擋箭牌是有些丟臉,可是青羽,你看看,你看看你侄兒可愛的小臉嘛!內丹到你人心在小孩面前殺人滅口麼?
誰知青羽很淡定的把棋子一顆顆撿回去,面帶詫色看著我們:“你們做什麼?”
“……什麼都沒。”我和小江異口同聲,半晌小心翼翼的問:“你,你沒生氣吧?”
“生氣?”青羽反問,隨即嘆氣,似乎有些鬱卒:“我不過是在回想方才冉冉盤棋,你們想到哪裡去了?”
我長吁一口氣,不由有些詰責的意思:“你想棋便想嘛,臉色那麼恐怖作甚!”我把奉賢推出去搖了搖:“你看,嚇壞小孩子。”
青羽的俊臉有些扭曲,過了好久,他彎下身摸摸奉賢的腦袋,當真溫和道:“奉賢,叔叔沒有生氣,叔叔在想下棋呢,嚇到你了?”
奉賢搖頭,懂事的說:“奉賢知道叔叔在想事情,奉賢只是怕多話打擾了叔叔。”
“乖!”青羽笑著也颳了奉賢的鼻子一下,方直起身抱胸道:“下棋如同帶兵,須動靜結合,攻守相宜;這句話,我記住了。”
他的眼神像細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