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陸士達說。“你談了很多那個殺人犯的兒子,你是不是該談談外面的年輕人了?”
“爾旋嗎?”她長嘆了一聲,揚起睫毛,眼睛變得迷迷濛濛的,柔得像水,甜得像夢。“我沒有辦法形容他,爸。他不是言語可以描述得出來的人,也不是文字可以寫得出來的人,他需要你用心靈去體會。”
“你體會了嗎?”“是的。”“怎樣呢?”她眼裡的霧氣更重了,她唇邊的笑紋更深了,她長長的嘆了口氣,是一聲又滿足、又幸福、又欣慰、又熱情的嘆息。於是,陸士達知道,他不需要再多問什麼了。這孩子在戀愛,她每根纖維,每個細胞都在愛與被愛的喜悅中。他溫柔的扶著女兒的肩,低聲問:“他知道你這麼愛他嗎?”
“不。只有你知道。”她說:“我在他面前,是很驕傲很矜持的。而且,我自己也才在這幾天的日子裡,才弄清楚的。”
他笑了。用手指滑過她小巧的鼻尖。
“我看得出來,”他說:“你有點兒小虐待狂,你在折磨那個男孩子,是不?”她也笑了。“我不知道。”她起腳尖,吻了吻父親的面頰,忽然收起笑容,一本正經的、嚴肅的、鄭重的說:“爸,我到今天才知道我有多愛你。”“哦?”陸士達感動的凝視她。
“你瞧,我把什麼秘密都告訴了你。你知道嗎?根據調查,大部份的兒女都不會把心事告訴父母,而寧可告訴朋友。”她頓了頓,又說:“我為前一段時間的事道歉,我高興你娶了──
曼如,我叫她名字,希望你不生氣,因為她那麼小。哦,爸爸,你娶她要有相當勇氣吧?是不是?要應付她的父母,還要應付你那個有點兒虐待狂的女兒?你確實需要勇氣!“
陸士達笑笑,不知說什麼好。
“我為你的勇氣而更愛你,爸。”雅晴溫柔的說:“這就是──愛情。無論什麼東西都阻礙不了你們要結合的決心,這種勇氣,就是愛情。”從陸家出來,已經是黃昏了。落日掛在天邊,又圓又大,彩霞把整個天空都燒紅了。雅晴坐上了爾旋的車子,心裡從來沒有這樣輕鬆過,從來沒有這樣快樂過。她一直哼著歌,雖然哼得荒腔走板,她仍然自顧自的哼著。爾旋開著車,一面悄眼看她。除了她那閃亮的眼睛那紅潤的雙頰之外,他只看出她的喜悅。他很懷疑,什麼事使她這樣興奮,這樣快活呢?終於,他忍不住的問了出來:
“你和你爸爸關在房間裡,談了好久好久,差點害我在外面悶出病來。你們都談些什麼?”
“真的要知道?”她問。聲調怪怪的,眼神也怪怪的。爾旋更加疑心了。“真的要知道!”“你敢聽?不後悔?”“幫幫忙,”他喊:“不要賣關子吧!”
“我問我爸爸,有關我的終身大事!”她面不改色的說。
“呃!”他一驚,車子和迎面而來的一輛大卡車擦身而過。雅晴拍拍他的膝:“小心開車。”“你爸怎麼說?”他掩飾不住自己的緊張。
“你應該先問我,我怎麼跟我爸說?”
“好吧!”他咬牙,“你怎麼跟你爸說?”
“我說──”她拉長了聲音,眼睛瞪著車窗外面。“如果我要嫁給一個殺人犯的兒子,你會不會嚇一跳?”
車子滑出了車道,差點撞上了路邊的一棵大樹。爾旋緊急煞車,車子發出“吱”的一聲尖響,車輪摩擦得冒出煙來。爾旋乾脆熄了火,雅晴正用手拍著胸口,一股天真無邪相,嚷著說:“你怎麼啦?叫你小心開車!”
他瞪著她,恨不得咬下她一塊肉來。
“你騙人!”他說:“你不可能對你父親那麼說!”
“我發誓!”她一本正經的舉起手來:“如果我不是這麼問的,我馬上給車撞死!給雷劈死!”
他的臉色陰暗了下去,眼光陰鬱而懷疑。
“你爸怎麼回答?”他再問。
“我爸說,當殺人犯的兒子並沒有罪,有罪的只是殺人犯而已。如果那孩子是優秀而有前途的,自然可以嫁。”她回過頭來,注視著他,揚起了眉毛。“你看,我爸多開明多講理,他絕不像你家那樣,先考慮人家的身分背景出身……”
他的手握緊了方向盤,手指因用力而骨節都凸了出來。他仔細看她,陰沉沉的說:“你有沒有撒謊?”“我說過,我絕沒撒謊!”她正色說:“我們一直在談他,談萬皓然,我告訴他我對萬皓然的感情……談了很多很多,我想,不必一一轉述給你聽!結論是,我告訴爸爸,萬皓然一定會成功!”他咬緊牙關,悶不開腔。車子裡有一陣短暫的沉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