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是心如明鏡嗎?
玄澈不覺露出了微笑。
下朝後,崔秉快步離去,卻不想還是被人叫住:“崔大人,請留步!”
崔秉看去,是吏部的趙徵以及中書侍郎蔡毅,這二人都是幽陽盧氏的門生。崔家和盧家同為四姓大族,彼此之間也是頗有來往的,對這二人崔秉倒還算得上熟悉。他們二人要說什麼崔秉心知肚明,今日朝堂之上自己所言恐怕是讓很多人驚掉了下巴,崔秉本不願做出頭鳥,但太子要做的事實在……
此刻被這二人叫住,崔秉直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走人,只可惜即使心中千百個不願意也不得不停下來,
趙蔡二人已經走到崔秉身邊,蔡毅當下開口道:“崔大人,今天大人在朝堂上所言,在下頗為不解,還請大人賜教。”
崔秉無奈,不想開口,只慢慢往前走。
等了一會兒見崔秉不說話,趙徵又道:“崔大人,下官心憂不解,還請大人賜教!”
靠在盧氏這棵大樹上的趙徵雖然只是個侍郎,卻對於崔秉這個尚書令並不怎麼敬重,此刻說話的口氣咄咄逼人。
就算崔秉平時是個和稀泥脾氣的老好人,聽了這話也不爽快,再怎麼說他也是比趙徵大了兩級的一品大員,二人之下萬人之上,崔家就算沒落,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裡容得了一個大樹上的槲寄生來放肆。
崔秉沒有發作,但語氣已經冷淡,道:“太子殿下的想法也沒什麼不好的,做臣子的何必去反駁。”
“此話差矣!”蔡毅肅然道,“匠人鄙薄,商賈奸邪,怎可登上大雅之堂!”
崔秉淡淡道:“太子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難道蔡大人以為我們反對會有用嗎?今日陛下一言不發,分明是太子事前已經和陛下討論過此事,陛下都表示支援了,大人以為還有誰能勸得動太子?”
“有何勸不得!”趙徵道,“若是能聯合崔家和盧家之力,只怕太子殿下也要顧及三分。”
“顧及?哼。”崔秉冷笑一聲,“不要忘記當初元氏是怎麼消亡的。”
趙蔡二人臉色微變。
當年元貴妃身染怪病身亡之後,元家的發展便屢屢受阻,先是名聲漸漸敗壞,後來其家族田畝所產糧物又沒人願意收購。
士族的主要資金來源一般是收取田租,這時候的田租還都是實物田租,收來之後要再賣出去才能獲得資金。但是士族向來輕賤商賈,大多並不直接介入買賣,沒人收購之後他們就失去了出售的途徑,作為主要資金來源的糧食買賣斷絕,這個大家族頓時陷入生活窘況。
如此這般,又經歷一些變故,不出五年,元家便沒落了,十年之後更是不見蹤影。
這件事雖然沒有證據證明,但官場上的人各自心裡都隱約猜得到,此事乃是太子所為。若是當初大家還因太子的年齡過小,而懷疑太子是否有能力打擊大士族的話,安王叛亂中隱公子的傾力相助就讓一切都明瞭。
雖然元氏在當年已經是在走下坡路了,但根基仍然不可小覷,居然就這樣被一個孩子玩弄於股掌之中……
蔡毅仍不住打了個抖,趙徵卻說:“那又如何。元貴妃一事是因為那不知好歹的女人惹惱了太子,太子雖然心狠手辣,卻從來沒有因為政見不和而致人於死地。”
崔秉輕哼:“太子算盡機關,事事皆胸有成竹,自然不需要做那種勾當。但——你以為,太子就真的不會做嗎?這朝堂上,沒有人的手是乾淨的。”崔秉目光往旁邊看了看,見沒人,才壓低了聲音說,“太子唯一顧及的只有皇上,而皇上現在對太子是言聽計從,太子若真想做什麼,哪有什麼顧及!”
“可是……”
崔秉打斷了趙徵的話,冷冷道:“別說你我崔、盧二家,你看秦皇之下,被抄去的豪門大族還少嗎?”
話說到這裡,三人已經出了宮門。自家的馬車就在面前,崔秉言罷便登上馬車,催促著車伕駛走了,從車內回頭看,趙蔡二人還在那裡嘀咕什麼。崔秉冷笑,心道:太子這回是鐵了心要將門閥鏟去,我崔氏自保尚且岌岌可危,哪裡還敢去觸他的鋒芒!
崔秉想著嘆了一口,不知是否該修書回老家,勸那些老傢伙們趁此機會多掌握些商道上的力量,莫要等這場風暴過去崔家就真正倒了才好,只是那些老傢伙恐怕也是持著“商人鄙薄”的念頭,怕是不肯……
崔秉又想到盧氏那邊的人,盧氏上一代的族長剛去不久,那深沉狡詐的老人恐怕還能和太子鬥上一鬥,只是現在這個族長太過年輕,陰謀詭計可以,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