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默言慢慢從喪母之痛走出來時,林功——那個和藹地撫摸著自己的頭卻殘忍打碎自己希望的老人——他又出現了,他問自己願不願意進入林家族譜,要求只有一個,希望林默言能告訴他太子的一舉一動。
當年林功的姑母因為愛上了一個被家裡反對的人,而脫離了族譜分家出去,入林家族譜這件事便一直是林默言這一支的心病。林默言知道,他甚至知道父親不惜貪汙受賄往上爬,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希望能風風光光地衝入族譜。但——
當年父親落難時林家在哪裡,母親受辱時林家在哪裡,自己困獸而斗的時候林家又在哪裡?!
呵,可笑!
我林家的家譜從我林默言譜起就是了!
“請大人回偏廳等待吧。”
林默言不再理會這個老人,行回書房,卻在拐過長廊的一刻對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再看他身邊森耶的眼神,林默言知道太子已經知道他的去向了。
林默言沒由來的心中一慌,上前行禮,嘴巴不自覺地就要辯解,但他只說了一個開頭就被太子打斷。
太子微微一笑,只問:“林大人呢?”
笑容輕易地安撫了躁動的心,林默言知道這是太子的信任。
林默言聽到自己的聲音恢復了沉穩,在說:“在偏廳。”
太子背影淡淡,看不出喜怒或哀樂,卻能讓人平靜。林默言又想起三年前的那日,黑衣的孩子對他伸出晶瑩玉潤的小手,清冷的聲音落在心裡只剩下溫柔和憐惜:
“跟我走吧,默言。”
從此,這世間便只剩下一個太子的默言。
37、落水
永泰四年,太子八歲,因為和雄單使臣薩朗耶去了一趟勾欄院,而引來皇帝訓斥。太子溫言相訴,皇帝最終平息怒氣,暴怒而來,舒心而去。
太子書房中,玄澈把玩著一卷小紙,對林默言說:“默言,你的武功如何?”
林默言道:“殿下要屬下和誰比呢?”
玄澈說:“會不會有人一直跟著你,而你卻完全感覺不到呢?”
“並不是沒有可能。”林默言坦言道,“屬下的功夫在同一輩中算得上上乘,但畢竟年齡所限,內功不可能太過精深。而有些人擅長追蹤匿藏之術,輕功卓絕,這等人屬下就很難發現。”
“那如果你知道有人跟著你,那你刻意去找,能找到嗎?”
“一般是可以的。”
玄澈輕輕一笑,道:“那默言就找找我們身後的影子吧。”
五月——
漸漸變熱的天氣似乎讓人也容易煩躁起來。
“殿下,屬下找到那個影子了。”
“哦。”
“他始終跟在殿下左右,有時會去找……陛下。”
太子看起來一點也不意外,微笑道:“默言,你去書房。還有,讓周圍的人都退下去。”
“殿下?”
“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
林默言離去,連帶著本來就如同幽靈一般隱藏的太監宮女們也都消失了。
玄澈站在湖邊,看著魚兒在水中嬉戲。
湖水看不到底,大概有三四米吧?湖邊有欄杆,雖然十分矮小,不過看起來並不容易掉下去。
怎麼樣才自然地落水呢?
玄澈沿著湖走了兩步,突然跳到欄杆上,誰知腳下一個打滑,撲通一聲落了水。
玄澈在水中掙扎了兩下,腳點不到底,他不得不呼救。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而順利,太子落水,周圍沒有人,所以一個本應該隱藏的侍衛不得不現身。一個普通侍衛打扮的人從陰暗的角落裡詭異出現,展身掠到湖面,彎腰拎起太子的衣服,腳尖在水面上一點,又輕飄飄地折回了岸邊。
太子渾身溼透,頭髮散落,溼潤的烏絲貼在白皙的脖頸上,其實看起來並不怎麼狼狽,反讓人想到了美人出浴的豔麗。事實也是如此,太子總是從容不迫的。
然後默言到了,其他的宮女太監也到了,最後連皇帝出現了。
皇帝很生氣,要責罰所有御花園裡當值的宮人,不過太子勸阻了。皇帝本不聽,但當他看到那侍衛時,他愣了愣,抱起太子便不再說什麼。
“父皇,他叫什麼?”
“幽影。”
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
若干年後,皇帝第一次帶著太子單獨出宮,驚人的美貌竟然引來了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