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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間。屋裡有一張光禿禿的松木桌,牆上糊的桌布已經剝落,平底鍋和水壺就擺放在狹窄、便宜但不省煤的灶臺上,壁爐下堆滿了爐灰,我的綁著繃帶的腳正踏在鏽跡斑斑的鐵爐圍上。我不知你們能否想象出我當時的模樣:愁眉苦臉,面色蒼白,高大笨拙,沒有刮臉,穿著一件簡陋正坐在坐椅裡。我不知道你們是否能想得出我母親的樣子:有點畏怯,衣著不潔,正無限深情地徘徊在我的身旁,佈滿皺紋的眼瞼下的眼睛正向外凝望……

八九點鐘左右,她出去買了一些蔬菜,並帶了一張報紙回來。它和我桌上擺的這些報紙沒什麼兩樣,只是有點溼氣。而現在我桌上的這些報紙特別乾燥易碎。我現在就有一張那天早上讀過的那張報。那張報叫《新報》,幾乎每個人都願意買它,而且稱它為”吶喊”。那天早上的報上全是驚人的資訊,標題更醒目。一會兒,我就從沉思的狀態中擺脫出來,成了一個頗有興趣的讀者。因為,報紙上說德國和英國好像已經處在戰爭的邊緣。

在以往所有那些荒謬、感情用事的行為中,戰爭肯定是最瘋狂、

最愚蠢至極的。實際上,比起那些較為隱晦的罪惡,比如土地私有,戰爭可能不是最壞的東西。但是,戰爭的結局清楚地表明瞭它的罪惡。所以,在那令人窒息的混亂的日子裡,人們會對戰爭感到詫異。現代戰爭中,沒有任何行為是建立在可以理解的基礎上的。除了殘酷地屠殺和傷害了不計其數的人,毀壞了數不勝數的物質財富,浪費了大量的能源,戰爭沒有產生任何好結局。

讓我簡單地向你描述一下報紙所記述下的一天。

在老倫敦一條骯髒的后街,有一座草率設計建造的大樓。許多穿得破破爛爛的男人急匆匆走進樓裡。在這座工廠內,一群群的印刷工人敏捷的手指在緊張地活動著,頻頻操作著他們的打字機。在一間廚房般的地獄裡,工人們在一塊一塊地鑄造金屬模。在這上面,像蜂窩一樣的稍亮的房間裡,散亂的工人正坐著塗寫著。屋裡的電話有規律地響著,電報機機頭也在咔嗒咔嗒地響。到處可見怒氣衝衝、走來走去傳送通訊稿件的人,他們的手裡牢牢抓著各種小樣和複製品。好像受到了周圍環境的影響,機器越轉越快,接著發出颼颼聲和砰砰聲。工程師們從來就沒有時間去洗洗,手拿油盒飛快地走來走去,而紙張則匆匆忙忙地離開卷筒。你一定會想到那些老闆坐著汽車神氣活現地到來了。沒等車子站穩,他們就從車上跳下來,手裡握著一打信函和檔案,匆匆走進屋從人群中擠過去,正好擋住其他人的路。一見到他,正在等待信件的信使也得立刻站起來,來來回回忙碌起來。周圍不斷髮生緊張而不協調的事,咒罵之聲此起彼伏。你可以想象這個複雜的令人神經緊張的機器隨著夜晚的逝去而使這裡過激的歇斯底里的氣氛達到極點。最後,在猛烈震動的房子裡不緊不慢的只有時鐘的指標。

所有的活動為著報紙的出版,當那些緊張的工作都圓滿地結束了時,頓時,馬車和人群攪和在一起。荒涼黑暗的街道上一片混亂。這個地方的每家門前都突然出現了許多報紙,一捆捆,一堆堆到處都是。這些報紙被人爭搶著,拋擲著,就如同是一場戰鬥。人們喧嚷著,然後急急忙忙向四面八方走去。印刷工人開始離散,嘴裡打著呵欠,喧鬧轟鳴的聲響開始減弱。報紙已印好,著就是分發,分發之後打捆。我們就跟在一捆捆的報紙後面。

報紙分發的場面很有趣。你可以看到一捆捆的報紙運送到了火車站,在火車就要啟動時所有的報紙都上了火車。一路上車輪飛奔。然而,大捆報紙被開啟,小捆的報紙被準確地投擲在火車經過的站臺上。然後,這些小捆又分成更小的扎,被送到各個地方。不知不覺中黎明已經到來,一大群報童滿街奔跑起來。他們把報塞進報箱的插孔裡,投進敞開的窗戶裡,把它們發遞到四面八方的書攤上。幾小時內,你一定會相信整個國家都飛舞著沙沙作響的白紙……各個地方的佈告牌上都張貼著為這一天匆忙製作的謊話。火車上的人們,一邊吃東西,一邊讀報紙;男人靠著黑板,其他人坐在床上,母親、孩子都在等著父親讀報……上百萬分散居住的人在讀報,或草草地讀,或狂熱讀。看那景象吧!就像水槍把白色泡沫一樣的報紙噴散在每一個角落……

接著,一切都神奇地消失了,徹底地消失了,就像泡沫消失在沙灘上一樣。

我手中正拿著一張報紙。當我坐在母親那間黑暗的廚房裡,把纏著繃帶的腳放在爐圍上,看到那些耀眼刺目的報紙題目時,我的煩惱都沒有了。母親正坐著削土豆。她把衣袖挽起來。

報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