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他卻不象往日那般急色,撲在我身上,只是緊緊摟住我,腦袋埋在我的頸下。不一會兒,我胸膛處冷冷溼溼,他竟是在哭。
我輕輕喚他:“皇上?小玄子?”
他嘶啞著嗓音道:“別叫我,別動,讓我抱會兒……”
我心下慨嘆,對於他,我是玩樂多過喜歡,彼此耳鬢廝磨,說是情人,還不如說是上床夥伴。
而他對我,顯見並不如此。他十歲登基,身邊時時危機四伏,朝野內外不得安寧,別人看他,不是敬畏就是仇視。好不容易得個能夠親近說話的伴兒,他象抓到根救命稻草般,牢牢不放,心裡念著想著的,只有這個人。只可惜,他所受的帝王教育,讓他根本不懂得如何與人平等相處,更不懂得如何追求心儀之人,他的滿腔情誼我不是不明白,但他待我的方式,很難讓我認同。因此,他在我心中的地位,遠遠不如我的海公公,也及不上我的親親師傅。可能就連索額圖的分量尚且重上他三分。
所以我才會義無返顧去加入天地會,雖然有些對不起他,但我終究不會永遠呆在皇宮裡,我想飛出去,想要自由,如果不是這裡有海公公,我想我早就離開了。
但此刻,看他為了我,默默流淚的模樣,哪裡還象那個高高在上的小皇帝?叫我怎麼忍心就此棄他而去。
不是現在,至少不是現在,我只好對自己說,再陪陪他,他也是個寂寞的人。
那一晚,我陪著小皇帝,在長椅上躺了整整一夜,也許,這是我與他唯一一次,能夠如此祥和地相處。
第二天,我將早已想好的一大片謊話,如何給強人捉去,如何給裝在棗子箱子運去,奸黨如何設了靈位祭奠,為了等一個首腦人物,卻暫不殺他,將他綁在一間黑房之中,他又如何在半夜裡磨斷手上所綁繩索,殺了看守的人,逃了出來,如何在草叢中躲避追騎,如何偷得馬匹,繞道而歸,說給了小皇帝聽,說得繪聲繪影,生動之至。
小皇帝聽的津津有味,下令索額圖帶領三千兵馬,隨我去捉拿。
我帶著人馬到得天地會聚會之所,自然早已人影不見。索額圖下令搜尋,不久便在菜園中將鰲拜的首級和屍身掘了出來,又找到一塊“大清少保一等超武公鰲拜大人之靈位”的靈牌,幾幅弔唁鰲拜的輓聯,自然都是師傅故意留下的。
我和索額圖回到北京,將靈牌、輓聯等物呈上小皇帝,小皇帝獎勉幾句,吩咐葬了鰲拜的□身,命兩人繼續小心查察。
秋盡冬來,天氣日冷一日,我總念著師傅,離開了有些時日,不知道怎麼樣了,忽然想起:“師傅吩咐,倘若有事,便去天橋找賣膏藥的徐老頭聯絡。雖然不一定能碰到師傅,也不妨去跟他對答一下,什麼‘地振高岡,一派溪山千古秀。門朝大海,三河合水萬年流’,倒也有趣。喂,你這張膏藥要三兩黃金,三兩白銀,太貴啦!五兩黃金,五兩白銀賣不賣,哈哈,哈哈!”
我想到了,就立刻行動,換了衣服,憑著小皇帝給的出宮令牌,大模大樣地跨出宮門,到天橋去找那徐老頭。
但轉悠了一天,也沒看見有誰在賣膏藥,我一尋思,對了,應該是沐王府那件事發了。如今徐老頭或許已經躺床上了,我上哪兒去找他啊?
再一想,船到橋頭自然直,也許天地會耳目眾多,我找不到他們,他們說不定會自個找上門來。
於是,我放下心來,在天橋高高興興玩了幾天。每日到下午,我就出門,常常玩到傍晚才回去,公公問我,我推說是替皇上查鰲拜餘黨的下落。
如此又過了好幾天,我這一日到天橋茶館中聽“英烈傳”,正聽得出神,忽有一人說道:“借光!”
我也不在意,那人卻輕聲說道:“小人有張上好膏藥,想賣與公公,公公請看。”我一轉頭,只見桌上放著一張膏藥,一半青,一半紅。
終於來了,我可等好幾天了,連忙問道:“這是什麼膏藥?”
那人道:“這是除惡毒,令雙目復明的膏藥。”壓低了聲音,道:“有個名目,叫作‘去清復明膏藥’。”
我看那人時,見他三十來年紀,英氣勃勃,應該是頂替徐老頭來的會里兄弟,於是又問道:“這張膏藥要賣多少銀子?”
那人道:“三兩白銀,三兩黃金。”
按切口接道:“五兩白銀,五兩黃金賣不賣?”那人說道:“那不是太貴了嗎?”
我說:“不貴,不貴,只要當真去得清毒,復得了明,便給你做牛做馬,也是不貴。”
那人將膏藥向我身前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