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躺在自己身邊的是辰兒,那該多好啊!想到兒子,她的頭又開始痛了,心情更加煩躁不堪。
子矜輕輕翻了個身,但還是睡不著。
今夜窗外月色很好吧,不知道興慶天氣如何?辰兒滿歲有沒有大宴賓客呢?對了,她竟然忘了問凌夏有沒有續娶,忘了問玉梅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可是,既然凌夏已經絕情至此,問這些又有什麼用呢?是啊,問這些也是徒增傷感而已,還不如不問。什麼都不知道,心也不會那麼痛……
子矜小心翼翼地起身來,披上外袍開啟門,輕輕走了出去。
這船上的客房佈置得也算雅緻,可惜像他們這樣沒有要人“服侍”的,夜間就真沒有人服侍了。頭脹得難受,她才開始後悔剛才沒有喝飛揚準備的濃茶,可是那味道真的不好。
出了房門就是一道走廊,外面就是船舷很欄杆了。
子矜輕輕坐在船舷邊的木椅上,身後靠著一根粗大的柱子,靜靜地仰望著天空中的明月,涼爽的晚風從她身上拂過,真的很舒服。她立即感覺頭似乎不那麼難受了。
“頭疼嗎?要不要喝杯茶?”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嚇得子矜差點跳起來。
子矜慌亂地回頭,其實不用看都知道是李明道。“你怎麼會突然冒出來?”她輕輕拍拍胸口,忍不住嗔怪道,“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嗎?”
李明道唇角一揚,悄無聲息地往身後比了一個手勢,然後好脾氣地笑著坐到她身邊,柔聲問道:“不舒服嗎?洪公子怎麼照顧你的?”
子矜皺著眉小心而防備看著他臉上那個怎麼看怎麼討厭的笑容。他這是說他知道她和飛揚的關係,同時影射飛揚對她不夠“上心”麼?他想做什麼?
“如何用這樣的眼光看我?”李明道依然笑得很溫和,但眼底已經有些不豫了。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麼……我知道我們在你眼中很渺小,你可不可以就當沒有見過我們,不要與我們為難?”子矜看他此刻似乎很溫和很好說話的樣子,膽子也不禁大了起來。
李明道深深地看著她。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坦白呢!只不過她坦白的心情實在讓他心裡很不舒服。然而,他看著她小心翼翼的神情,看著她清澈的眼眸中那滿滿的期待,惱怒之後,竟然變作了憐惜。
“你很怕我嗎?”想到這個事實,李明道心裡就莫名地有些難受。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他親征以後的夢想不就是想要所有人都畏懼自己嗎?為什麼看到她的畏懼,他又那樣難受呢?
“我可以不怕你嗎?”子矜反問。
李明道沉默了。不怕他,又表示什麼呢?賜她一道免死金牌?還是給她一個永遠都不會傷害她的承諾?這些東西他給得起嗎?而她,又值得自己如此破例嗎?
“你看,你自己都不能確定不會傷害我們的,對吧?如此的一個你,又怎麼不讓人心生畏懼、只想與你拉開距離呢?”子矜自嘲地笑笑,暗自責怪自己真是暈了頭了,竟然期待著他能給自己一個永遠不會傷害的承諾。她憑什麼要求這個呢?
李明道看著她眸中霎那間熄滅的期待的火苗,看著她變得黯然的神情,心竟然也跟著酸楚起來。怎麼會這樣呢?他對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情緒萬分不解,又氣又惱。這個柳子矜究竟有何魅力呢?他細細地打量她,心裡驀然一動,竟然產生了一個荒謬的念頭。
——此刻的子矜看起來怎麼……怎麼那麼像女子?
他被自己大膽的猜測怔住了。子矜怎麼會是女子呢?雖然她長得好,可是洪飛揚不是比她還好看?而且,女子怎麼可能有她這樣的才華?想起白日她作的的那首詞,那怎麼可能是一個女子能寫得出來的?若不是已經有些瞭解她這個人,如果單純看到這首詞,他第一反應就是有人要謀奪他的江山了!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子矜怎麼能想出這樣的句子來呢?”
子矜疑惑地眨眨眼睛,反問道:“這不是擬你的心情寫的嗎?怎麼?你沒看出來?”
“……”李明道又怔了。有何徵兆說這是擬用他的口氣和心情寫的?別人的心情也可以擬用的嗎?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這樣的話也只有你能說啊!當然,我本來也有試探你的意思。”子矜很坦誠地說。現在坦誠一點,免得以後他回過味兒來搞文字獄。
李明道感動於她的坦誠,心防不知不覺中開啟,竟然開口問道:“如今外戚專政,霍亂朝綱,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能?”